雨丝裹着春寒钻进来时，林晚正靠在山洞最深处的石墙上。月白裙浸了泥，右肩的伤口破了线，血珠顺着手臂滴在脚边的青石板上，晕开小小的红梅。她攥着匕首的手在抖，指节泛着青白——半个时辰前，她在山脚下遭遇暗卫截杀，要不是钻进这处隐在藤蔓后的山洞，此刻怕是己经凉透了。
洞外的风声里忽然混进细碎的脚步声。林晚睫毛颤了颤，匕首尖端指向洞口。下一秒，藤蔓被掀开，穿墨绿锦袍的男子站在雨里，发冠歪了，鬓角滴着水，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：“晚晚？”
是顾珩。
林晚的匕首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她刚要开口，喉间一阵发紧，只能望着他一步步走近，靴底碾过洞口的青苔，带进来潮湿的松烟味——那是他常年揣在袖袋里的墨锭味，她记了三年。
“别动。”顾珩跪在她面前，手指碰了碰她的肩膀，又猛地缩回，像是被烫到，“伤口裂开了，我带了金创药。”他解外袍时手在抖，墨绿的布料裹住她的肩膀，挡住灌进来的寒风，“先裹着，别冻着。”
林晚望着他。他眼角有一道新的划痕，渗着血，应该是刚才劈开藤蔓时划的。她伸手想去碰，却被他抓住手腕，按回石墙上：“乖，先处理你的伤。”
铜盒打开时，林晚闻到熟悉的药香——是她去年在太医院偷拿的断续膏，膏体呈琥珀色，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味。顾珩的指尖沾了药，刚碰到伤口，林晚就疼得抽气，指甲掐进他的手背。他的呼吸顿了顿，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：“别瞧，我慢些。”掌心的温度透过眼皮传进来，像小时候母亲拍她睡觉的手，林晚忽然就红了眼眶。
“疼吗？”顾珩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。
林晚摇头，却忍不住颤了颤睫毛。顾珩低头，看见她眼尾的泪，手顿时慌了，连药盒都碰翻了：“是不是我弄疼你了？我再轻些——”
“不是。”林晚抓住他的手，指腹蹭过他手背的红痕，“是你来了，我忽然就疼了。”
顾珩的喉咙动了动。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，手臂圈得很紧，像是怕她忽然消失：“我该早来的。”他说，“你留的暗号是三朵野菊，我在山下找了三个时辰——山后的野菊全被我踩烂了，才看见你往山洞跑的痕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晚靠在他胸口，听见他急促的心跳，“我看见你靴底的泥了，是山后的红土，你绕了远路避开暗卫的眼线。”
顾珩笑了，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：“还是这么聪明。”
雨丝渐小的时候，顾珩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蜂蜡蜡烛。昏黄的光里，林晚看见他衣摆沾着草屑，袖口破了个洞，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——应该是和暗卫交手时扯的。她伸手想去摸，却被他按住：“先看这个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青铜碎片，烛火下，碎片上刻着繁复的星图，裂纹里还沾着朱砂，星点处嵌着细小的黑曜石——是他们找了半年的“星轨令”。林晚的眼睛亮了：“你找到星图碎片了？”
“嗯。”顾珩把碎片放在她掌心，青铜的凉意透过薄茧传进来，“在山神庙的佛像底下。住持说，这碎片是上个月有人埋进去的，裹着块红布，写着‘待星官来取’。”他指尖点着星图上的北斗星，“你看这里，和你上次从暗阁拿到的铜牌上的符号一样——都是倒转的北斗，旁边刻着‘归墟’二字。”
林晚的呼吸顿了顿。她想起上个月在京城暗阁偷的铜牌，青铜质地，背面刻着同样的倒转北斗，还有一行小篆：“光年之外，守者当归。”她当时翻遍了太学的藏书，只查到“归墟”是前朝星官记载的“时空之门”，可没人信那是真的。
“我查过了。”顾珩从怀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古籍，封皮是羊皮做的，边角卷着毛，“这是我从黑市买的《昭华星录》，里面写着：‘昭华元年，星官见异星坠于北海，星身刻字——光年之外，有守者候。帝命人铸星轨令，分作七片，藏于天下七处，说‘待星官现世，可开归墟’。’”他抬头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，“晚晚，我们就是星官。”
林晚笑了。她想起三年前在太学里，顾珩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星图找她，说“晚晚，我昨夜梦到自己是天上的星官，要找一个叫‘光年之外’的地方”。那时候她还笑他“书读傻了”，可此刻握着青铜碎片，摸着星图上的纹路，忽然就信了——信这是前世的约定，信他们要找的“守候”，从来不是远在星子那边。
“你知道吗？”林晚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，“今天暗卫说，‘拿林晚的人头，换星轨令’。我当时想，要是我死了，你肯定会疯——”
“不许说这种话。”顾珩抓住她的指尖，放在唇边吻了吻，薄唇的温度顺着指节传进来，“我顾珩的女人，要活到老，要和我一起拼完星轨令，要站在归墟门口，看光年之外的星星落进你眼里。光年之外的守候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光年之外的守候最新章节随便看！”
林晚的耳朵红了。她低头，看见自己缝在他袖口的梅花——刚才趁他讲星图时，她用粉丝线把破洞缝成了小小的梅朵，花瓣还翘着。她拽了拽他的袖口：“你看，我给你缝的梅花，好不好看？”
顾珩低头，眼睛里的烛火晃了晃。他伸手摸了摸梅花，指腹碰到她的指尖：“好看。”声音里带着点哑，像浸了蜜的桂花酿。
烛火摇曳时，林晚靠在他腿上，闻着他衣摆的松烟味，听着洞外的雨声。她想起半年前在漠北的帐篷里，也是这样的雨，她对着星图发呆，顾珩端着热粥进来，粥碗里浮着两颗蜜枣——是她最爱的。他说“晚晚，喝口粥，我们明天去查北山大营的线索”，那时候她还在想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，可此刻握着他的手，忽然就觉得，就算找一辈子，也没关系。
“顾珩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嗯？”
“你说，归墟那边的雨，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？”
顾珩笑了。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，指尖沾着她发间的草屑：“肯定比这里温柔。”他说，“那边的星星会落在你手心里，那边的风会带着桂花香，那边的我——”他顿了顿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，“会比现在更爱你。”
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抬头，看见他眼睛里的自己，像浸在烛火里的软糖。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，吻了吻他的嘴角：“那我们快点找齐星轨令，去看那边的雨。”
顾珩的手臂圈得更紧了。他吻着她的唇，舌尖带着蜂蜡的甜，还有松烟的苦：“好。”声音里带着点颤，像小时候偷喝父亲的酒，又怕被发现的样子，“再也不分开。”
雨停的时候，东方泛起了鱼肚白。林晚靠在顾珩怀里，看见洞口的青苔上沾着露珠，听见远处的布谷鸟叫。她伸手摸了摸肩上的伤口，己经不疼了，顾珩的药很管用，伤口边缘结了层薄痂。她又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碎片，星图上的黑曜石闪着光，像星星落在掌心里。
“顾珩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嗯？”
“明天我们去山神庙吧。”林晚手指绞着他的衣角，“星图碎片应该还有一片在佛像底下，住持说‘埋碎片的人留了话，要等两个人来取’。”
顾珩低头，看见她眼睛里的期待，像小时候想要吃糖人的孩子。他笑了，吻了吻她的发顶：“好。”他说，“听你的。”
烛火熄灭时，林晚听见顾珩的呼吸声，均匀而沉稳。她伸手抓住他的手，放在自己心口——那里跳得很快，像小时候在太学里偷摘桃子时的心跳。她想起古籍里的话：“光年之外，守者当归。”原来不是守着星星，是守着眼前的人——守着他眼角的划痕，守着他破洞的袖口，守着他说“再也不分开”时的温度。
洞口的风卷着桃花香进来，是山脚下的野桃花开了。林晚靠在顾珩怀里，闭上眼睛，听见远处的溪流声，听见他的心跳，听见自己的心跳，合在一起，像一首温柔的歌。她想起三年前的春天，也是这样的清晨，她在太学的桃树下遇见顾珩，他捧着星图，阳光洒在他脸上，像星星一样亮。那时候她还不知道，这个男人会成为她的光，会陪她翻遍大江南北的山，会在她受伤时踏过雨幕而来，会握着她的手，说“我们回家”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时，林晚睁开眼睛。顾珩还在睡，睫毛很长，像两把小扇子。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，指腹碰到他下巴的胡茬，有点扎手。顾珩醒了，抓住她的手，放在唇边吻了吻：“早。”
“早。”林晚笑了，“雨停了，我们出发吧。”
顾珩起身，把外袍披在她身上，又捡起地上的匕首，插回她腰间——匕首是他送的，刀身刻着梅朵，刀柄是紫檀木做的，坠着个小小的银铃铛。他说“这铃铛是我亲手磨的，你要是遇到危险，摇铃铛，我就算在千里之外，也能听见”。
林晚摸着铃铛，听见清脆的响声。她抬头，看见顾珩站在洞口，阳光洒在他身上，墨绿锦袍泛着光，像当年太学里的少年。她跑过去，抓住他的手：“走了。”
顾珩笑了。他握紧她的手，指尖相扣，温度从掌心传过来：“走。”
洞外的桃花开得正艳，风里带着花香。林晚望着远处的山神庙，看见烟雾缭绕，听见钟声传来。她握着顾珩的手，忽然就觉得，就算前面有再多暗卫，再多危险，也没关系——因为他在身边，因为他们要找的“光年之外的守候”，从来都不是远在天边，而是此刻握着的手，是此刻身边的人，是此刻一起走向未来的脚步。
原来光年之外的守候，从来不是星子那边的等待，是你踏过雨幕而来时，落在我额角的温凉雨珠；是你处理伤口时，颤抖着的温柔指尖；是我们一起拼合星图时，彼此眼里的光——是所有“在一起”的时刻，拼成了最亮的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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