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,苏语然的笑声就撞进了院子。她穿着身水红罗裙,手里捏着柄团扇,身后跟着两个捧针线笸箩的丫鬟,人未到声先至:“姐姐起了吗?母亲说我女红粗笨,特意让我来请教姐姐呢。”
我正坐在书案前整理医书,春桃往我身后挪了挪,压低声音:“姑娘,她准没安好心。”
苏语然己掀帘进来,团扇往书案上一拍,目光在摊开的书页上扫来扫去:“姐姐倒是清闲,不像我,绣个帕子都要扎到手。”她说着,手指往案上的桃花笺戳去——那是顾言蹊前日送来的,上面抄着句“伴月到天明”,字迹清隽,边角还画了朵小小的桃花。
“哟,这是什么?”她捏起笺纸,故意把声音拔得尖尖的,“‘伴月到天明’,姐姐好兴致。顾公子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们……”
“不过是寻常唱和。”我伸手拿回笺纸,指尖在桃花纹路上轻轻拂过,“妹妹若是喜欢,改日我跟顾公子提一句,让他也为你写一首便是。听说他最近得了支新笔,正想找人试试墨呢。”
苏语然的脸瞬间涨红,捏着团扇的手指泛白:“谁稀罕他的字!”她转身去翻我的妆奁,铜锁被她拨得叮当作响,“姐姐这里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吧?前日太子殿下送的同心兰呢,让我开开眼。”
“不过是朵寻常花草,早枯了。”我合上医书,声音平得没波澜,“妹妹要是想看,让刘嬷嬷去花圃剪几支新的便是,比那朵好看多了。”
她翻了半天没找到把柄,气鼓鼓地坐在椅上,丫鬟递上茶,她呷了口又放下:“姐姐院里的暖手炉倒别致,看着比我的暖和。”那是慕容彻送来的,铜胎掐丝,里面藏着精巧的炭盒,总能在我看书时慢慢变热,暖得恰到好处。
“表哥送的,说是军营里的新样式。若忘离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”我往炉里添了块银炭,“妹妹要是喜欢,我让他也给你捎一个?”
苏语然被堵得说不出话,闷头绣了几针帕子,针脚歪歪扭扭,竟把丝线缠成了团。眼看日头过了正午,她摔下绣绷:“姐姐太忙,我还是回去吧,省得打扰。”
送走她,春桃才松了口气:“姑娘,她那眼神,恨不得把您的书案翻个底朝天。”
我捡起她丢下的丝线,忽然想起什么,翻开顾言蹊送的《西域医镜》。上次没细看,此刻才发现夹在书页里的小纸条,上面用朱笔写着“防人之心不可无”,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药杵,像在提醒什么。
傍晚整理妆奁时,窗台上忽然“扑棱”响了声。雪白的鸽子落在栏杆上,脚爪绑着的竹管里,字条上只有个简单的笑脸,萧逸尘的笔迹带着点难得的轻快。
转身时,瞥见窗台上的银瓶——楚玄风送的安息香。昨日随手放在那里,竟真的没了蚊虫,连廊下的夜灯都干净了许多。
最后摸到发间的银钗,是夜影修好的那支。珍珠虽缺了角,却被打磨得温润,贴着头皮凉丝丝的,让人想起石桥上那瞬的草木香。
暮色漫进屋里,暖手炉的温度正好漫到指尖。我望着案上的桃花笺、医书、字条,窗台上的银瓶,发间的银钗,忽然觉得这深宅里的暗流,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。王氏的算计还在,可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痕迹,像一颗颗石子,在水面上漾开圈,护住了中间那点安稳。
春桃端来晚膳,见我对着烛火出神,笑道:“姑娘今天怎么总笑?”
我摸着发间的银钗,没说话。烛火晃着,把那些物件的影子投在墙上,交叠着,像个温柔的网。或许这深宅的日子,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,那些明的暗的,好的坏的,终究会在某个时刻,找到属于它们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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