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时的钟声刚过,院外就传来王氏的笑声,混着珠钗碰撞的脆响,格外扎耳。我刚把父亲的药方铺在书案上,春桃就慌慌张张跑进来:“姑娘,夫人带着她侄女来了,说是……说是要给您做伴读。”
话音未落,王氏己掀帘进来,身后跟着个穿鹅黄袄裙的姑娘,满头珠翠晃得人眼晕——正是她的侄女王锦绣。王锦绣刚进门,目光就落在春桃手里的铜盆上,鼻子里轻哼一声:“这水怎么温吞吞的?伺候主子连点热乎水都端不来,也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。”
春桃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,指尖泛白。王氏忙笑着打圆场:“瑶光,你看你这院里,就春桃一个丫鬟,里里外外忙不过来。锦绣是我娘家侄女,知根知底,又识文断字,让她给你做伴读,平日里帮你抄抄书、理理账,也能替你分担些。”
我扫过王锦绣涂着蔻丹的指甲——那指甲长而尖,显然是从不做粗活的样子,哪像是来“分担”的?可王氏话都说到这份上,硬拒反倒落了把柄。我拿起案上的毛笔,递过去:“既如此,就劳烦锦绣妹妹了。我每日要给父亲抄药方,妹妹若不嫌弃,便从抄药开始学吧。”
王锦绣接过笔,指尖捏着笔杆的姿势都不对,墨汁顺着笔尖滴在纸上,晕开一小片黑。她皱着眉,不耐烦地抱怨:“抄这些破药方有什么意思?姐姐不如带我去逛逛你的妆奁,听说太子殿下送了你不少好东西。”
“妹妹说笑了,”我把父亲今早刚开的药方推到她面前,“父亲的身子要紧,这些药方可不能马虎。你看这味当归,要写清楚用量,差一分都可能影响药效。”
王锦绣漫不经心地扫了眼,提笔就写。刚写了两个字,我就看见“当归”被她写成了“党参”,墨痕还洇到了下一行。我没说话,只端起春桃刚温好的茶,慢悠悠地吹着浮沫。
她写完后,得意地把纸推过来:“姐姐你看,我写得还不错吧?”
我放下茶杯,指了指纸上的错字,声音不大,却足够让站在门外的人听见:“妹妹这字是好看,可药材名写错了就麻烦了。记得上次你给父亲送安神汤,本该放甘草调和药性,你却错放了甘遂,父亲喝了当晚就痛风犯了,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上,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好。”
“我没有!”王锦绣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,“是刘嬷嬷拿错了药材,跟我没关系!”
“哦?”我挑眉,“可当时刘嬷嬷说,是你亲手把药材递过去的,还催着她快些煎……”
话没说完,门外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脆响——是王氏手里的瓷杯掉在了地上,茶水混着碎瓷片溅了一地。她扶着门框站在那里,脸色铁青,鬓边的珠花歪了都没察觉,手指死死攥着帕子,指节泛白。
王锦绣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嘴唇哆嗦着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姑……姑姑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是刘嬷嬷……”
“够了!”王氏打断她,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锦绣,给你姐姐道歉!”
王锦绣咬着唇,不情不愿地说了句“姐姐对不起”,头埋得低低的,再没了刚才的骄纵劲儿。
接下来几日,王锦绣倒是安分了些,只是抄药方时总心不在焉,要么漏写用量,要么写错药材性状。春桃私下跟我说:“她夜里总偷偷翻您的书案,还想打开您的妆奁,被我撞见了才没成。”
我刚把这事记在心里,慕容彻就提着个锦盒来了。他穿着身玄色劲装,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,肩上还沾着点尘土。王锦绣正坐在廊下指挥春桃擦窗棂,见慕容彻进来,立刻换上副娇俏的模样,刚要起身打招呼,就被慕容彻冷淡淡的眼神逼退了回去。
“这是给你的。”慕容彻把锦盒放在书案上,打开时,匕首上的暖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刀刃却锋利得能映出人影,“军营里的铁匠新打的,刀刃淬了料,寻常铁器划不开,你留着防身。”
我拿起匕首,刀柄的暖玉贴合着掌心,很舒服。王锦绣站在一旁,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匕首,带着点贪念。
慕容彻像是没看见她,继续说道:“你院里的人,若是安分守己,帮你打打下手,自然没话说;可要是有人敢手脚不干净,或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,欺负你和春桃——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王锦绣,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第一个不饶。到时候,可别怪我不给王氏面子。”
王锦绣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,手紧紧攥着裙角,脸色发白。慕容彻却没再看她,只叮嘱我:“若是她再不安分,就差人去军营找我,我随时都在。”
从那以后,王锦绣彻底规矩了。抄药方时格外仔细,连每个笔画都不敢写错;见了春桃也客气了许多,再不敢呼来喝去;夜里更是规规矩矩待在自己房里,连我院的书案都不敢靠近半步。
有次春桃端着点心进来,笑着说:“姑娘,表少爷那把匕首可真管用,王锦绣现在见了您,比见了夫人还恭敬呢。”
我摸着刀柄上的暖玉,看向窗外——王氏想安插眼线盯着我,却没料到王锦绣的粗心和胆怯,反倒成了她最大的软肋。而慕容彻这把匕首,不仅是防身的利器,更是敲在王锦绣心上的警钟,让她再也不敢有半分逾越。
暮色漫进屋里,我把抄好的药方叠整齐,准备明日给父亲送去。案上的匕首静静躺着,暖玉的光映在纸上,像一道无声的守护,护着这深宅里难得的安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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