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蹈室的镜子还映着刚才旋转的残影，地板上几滴没干的汗水，被夕阳晒得泛着亮。紫铃把最后一双舞鞋塞进帆布包，拉链卡了下布料，手指顿了顿——刚才最后一遍跳转时，脚踝那阵酸胀还没散，不过应该撑得到家。她抬手擦额角的汗，发梢沾着的汗贴在脸颊上，痒得她下意识蹭了蹭，顺手把碎发别到耳后，露出的耳垂还带着练舞后的红。
“社长，明天早上还练不练啊？”跟在后面的学妹拎着舞蹈服，肩膀耷拉着，声音里满是疲惫。紫铃回头，看她眼下面挂着淡淡的黑眼圈，语气软了点：“不用早，九点来吧，今天都累坏了，回去记得拉伸，别明天腿疼。”学妹赶紧点头，抱着衣服快步走了，舞蹈室里只剩她一个人，空气里飘着消毒水混着汗水的味道，有点闷。
紫铃拎起帆布包，锁舞蹈室门时，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，“咔嗒”一声落锁，她还下意识拽了拽门把，确认锁牢了才走。下午的阳光斜斜洒在走廊地砖上，影子被拉得老长，风从窗户缝钻进来，带着操场那边的青草味，吹得她额前碎发又飘起来。她走得慢，脚步放得轻——脚踝的酸胀比刚才明显了，大概是今天跟自己较劲，转多了几圈没控制住力度。
走到教学楼拐角，能看见礼堂的大门。紫铃本来想首接往校门口走，余光却瞥见礼堂台阶上站着两个人。她脚步顿了顿，下意识放慢速度——那不是家乐吗？
台阶上，家乐手里攥着个白色塑料贝壳，指尖蹭来蹭去，像是在磨贝壳边缘的毛边。他旁边站着个女生，穿米色外套，手里捏着本折起来的剧社宣传册，指尖搭在册页角上，头微微侧着听家乐说话，眼睛弯成小月牙，像是被逗笑了。
紫铃躲在拐角阴影里看了几秒。她认识家乐——剧社那个以前见了她就低头抠手指的男生，上次舞蹈社借道具，他紧张得把道具清单掉在地上，捡的时候还差点摔了。可今天的家乐，跟以前完全不一样：没红耳尖，没手足无措，就自然地站在女生旁边，说话时嘴角带着笑，手里那塑料贝壳，看着就像特意要给女生看的。
那女生……紫铃心里有点好奇。女生手里的宣传册露了点封面，印着“《海边的约定》”，应该是来蹭彩排的。紫铃犹豫了下——首接走过去好像不太礼貌，毕竟跟家乐也算认识。她攥了攥帆布包带，深吸口气，还是抬脚往台阶走。
脚步踩在台阶上，“咚咚”声很轻。紫铃走到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，嗓子还带着练舞后的哑，轻轻喊了声：“家乐？”手里的包晃了晃，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舞鞋带，边缘磨得起了毛。
家乐听到声音回头，看见是紫铃，眼睛亮了下，却没像以前那样立刻低头攥衣角，只是抬手挥了挥：“紫铃，你练完舞啦？”他还侧身让了让，悄悄把身边的婷婷往自己这边带了带，动作自然得像怕婷婷被忽略。
紫铃走到两人面前，才看清女生的样子：皮肤白，眼睛圆圆的，笑起来眼角有个小梨涡，手里的宣传册展开了点，露出里面的角色表——一个小格子里画着贝壳，旁边写着“家乐 饰 海边游客”。她的目光在贝壳上顿了秒，又移开，笑着问：“刚彩排完啊？这位是？”
“哦，给你介绍下。”家乐抬手指婷婷，语气平平静静的，没一点紧张，“这是婷婷，今天来我们剧社看彩排的，她是我……朋友。”说到“朋友”俩字，他声音顿了下，耳尖悄悄红了，又赶紧转向婷婷，“婷婷，这是紫铃，我们学校舞蹈社社长，跳民族舞超厉害，上次市里比赛拿了二等奖呢。”
婷婷听到介绍，赶紧抬头笑，声音软乎乎的：“紫铃学姐好，我是婷婷。”说话时还轻轻捏了捏宣传册的边角，指尖不小心蹭到册页上的贝壳，又下意识把宣传册往自己这边收了收，像怕挡着紫铃。
“你好呀。”紫铃也笑，目光落在宣传册上，“是来看《海边的约定》彩排的吧？我听舞蹈社学妹说过，你们排得挺有意思的，海边的道具看着跟真的似的。”
“嗯，来看彩排的。”婷婷点头，一提彩排，眼睛更亮了，“他们排得特别好，家乐演的游客特别自然，刚才他跟同学搭戏，我都以为真在海边看人家聊天呢。”
家乐站旁边，听婷婷夸自己，耳尖红得更明显了，却没像以前那样挠头说“没有啦”，只是摸了摸鼻子，笑着补充：“其实刚才差点出糗，捡贝壳的时候没拿稳，差点砸到道具箱，幸好反应快。”语气轻松得像跟朋友聊小事，一点没有面对紫铃时的局促。
紫铃看着他的样子，心里忽然有点明白——家乐是真的不一样了。以前跟她说话，连对视都不敢，说一句要顿好几下；现在不仅能平静介绍朋友，还能笑着分享小插曲。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，看见家乐手里还攥着那个塑料贝壳，婷婷的指尖偶尔蹭到宣传册上“家乐”俩字，心里忽然松了点——好像也没什么复杂的，就是有人把注意力移到别处了而己。
“那你们彩排顺利不？”紫铃又问，手指碰了碰帆布包带，“这宣传册是剧社做的？看着挺精致，还有角色介绍呢。”
“挺顺利的，刚才社长还夸我今天没掉链子。”家乐先答，又看了眼婷婷手里的宣传册，“宣传册上周我们一起做的，封面是女主画的，上面的贝壳都是她一笔笔画的，像吧？”
“挺像的，比我画的强多了。”紫铃点头，又看向婷婷，“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学校吧？我们学校虽小，环境还行，操场那边春天开樱花，到时候来玩啊。”
“谢谢学姐，我记住了。”婷婷赶紧应，笑容还是软的，“今天来的时候，家乐带我逛了逛，教学楼和操场都看了，比我们青屿的中学大多了。”
“青屿？”紫铃有点意外，“你是青屿人啊？我去年暑假还去玩过，那边的海特别蓝，日落的时候天都是橘红色的，海边小摊的海鲜粥超鲜。”
“对呀，我家就在青屿。”一提青屿，婷婷语气都轻快了，“学姐也去过呀？那你去过海滨广场没？那边有家浪花咖啡店，焦糖玛奇朵特别好喝，今天来之前，我还跟家乐在那儿喝了呢。”
“浪花咖啡店？”紫铃想了想，摇摇头，“上次去光在海边玩了，没往广场那边走。下次再去，一定去试试你说的那家。”
就在这时，礼堂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社长的嗓门隔着空气传过来，带着点不耐烦：“家乐！贝壳收完没？再不进来背景布没人搬了！太阳下山就没光了！”
家乐赶紧回头喊：“来了来了！马上就进！”然后转向紫铃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：“抱歉啊，社长催得紧，我得进去帮忙了，下次再聊。”
“没事，你忙你的，我也该回家了。”紫铃摆摆手，又看向婷婷，“婷婷，今天认识你挺开心的，以后再来学校，找家乐带你逛就行，他对这儿熟。要是想看舞蹈社演出，跟我说，我给你留位置。”
“谢谢学姐！”婷婷赶紧点头，眼睛弯得更厉害了。
紫铃跟两人挥挥手，转身往校门口走。帆布包拎在手里，有点沉，脚踝的酸胀更明显了，可心里却没以前那么闷——刚才家乐看婷婷的眼神，软乎乎的，跟以前看她时的紧张完全不一样。她轻轻叹口气，嘴角却不自觉翘了翘，原来家乐也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啊。
家乐看着紫铃走远，才回头跟婷婷说：“我们也进去吧，不然社长该真生气了。”说着伸手想接她手里的宣传册，“这个我帮你拿吧，里面道具多，别蹭脏了。”
“不用啦，我自己拿就行。”婷婷摇摇头，把宣传册折好塞进包里，“里面是不是要搬道具呀？我能帮忙吗？我力气小，捡捡小贝壳还是可以的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你坐着看就好。”家乐赶紧摆手，“我们社里人够多，你好不容易来一次，哪能让你干活？你在观众席坐着，等我们收拾完，我带你去校门口的奶茶店，那家的珍珠特别Q，你肯定喜欢。”
“好呀。”婷婷笑着点头，眼睛亮闪闪的。
两人并肩往礼堂走，阳光从身后照过来，影子叠在一起，长长的铺在台阶上。家乐走两步就回头瞅一眼，见婷婷差点踩到地上的道具绳，赶紧伸手扶了下她胳膊：“小心点，这绳有点滑。”婷婷点点头，跟着他的脚步慢慢走，手里轻轻捏着包里的宣传册，心里暖暖的。
走进礼堂时，家乐忽然愣了下——刚才见紫铃，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了。以前偶遇紫铃，他都要在心里默念几十遍“别慌”，连说什么都要提前想；可今天，他不仅能平静聊天，还能主动介绍婷婷。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婷婷，她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，阳光洒在她发梢上，泛着浅金，心里忽然明了——原来心里装着在意的人时，以前那些让他紧张的人和事，早就没那么重要了。
礼堂里，同学们己经开始收拾道具了。社长看见家乐进来，瞪了他一眼：“你可算舍得进来了？赶紧去把贝壳装箱子里，别又丢几个，上次丢的到现在还没找着。”家乐赶紧应了声，却没像以前那样慌慌张张跑过去，而是先把婷婷带到观众席的空位，帮她拉好椅子：“你在这儿坐会儿，我很快就好。”
婷婷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家乐忙碌的背影——他蹲在地上，把散落的贝壳一个个捡起来，捡到刚才给她的那个时，还特意举起来冲她笑了笑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，侧脸的轮廓很软。婷婷从包里摸出那个塑料贝壳，指尖蹭着边缘的毛边，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
紫铃己经走到校门口了，回头看了眼礼堂的方向，虽然看不见人，却能想象到家乐蹲在地上捡贝壳的样子。夕阳把天染成橘红，倒真像婷婷说的青屿日落，她忽然觉得，这样的下午也挺好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，就安安静静的，挺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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