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的铃声刚响过，教学楼的走廊里就涌满了人。家乐背着书包，手里攥着刚从剧社拿的《流星许愿》道具清单，正打算去校门口等嘉琪，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—— 是紫铃。
“家乐，等一下。”
他停下脚步，转过身时，紫铃己经快步走到了他面前。她今天没穿舞蹈服，换了件浅紫色的卫衣，头发扎成低马尾，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喝完的珍珠奶茶杯，看起来比平时少了点舞台上的疏离感，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柔和。
“怎么了？你也刚走啊？” 家乐笑着问，把手里的道具清单折了折，放进书包侧袋里 —— 清单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星形便利贴，是婷婷昨天帮他整理道具时贴的，上面用娟秀的字写着 “头饰记得检查水钻是否牢固”，他特意没撕下来。
“嗯，刚跟老师确认完比赛的配乐。” 紫铃点点头，目光落在他的书包侧袋上，似乎想看清那张贴纸，却没多问，只是往走廊尽头望了望，那里还有零星几个同学在收拾东西，“有点事想跟你说，这边人有点多，我们去楼下的树荫下说吧？”
家乐愣了一下，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—— 上次在教学楼拐角聊完后，紫铃好像没再主动找过他。但他也没多想，只当她是真的有事情，便点了点头：“好啊，我等下也要等嘉琪，正好不着急。”
两人并肩走下教学楼的台阶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落在铺满梧桐叶的小路上。秋天的风有点凉，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响，偶尔有几片叶子飘下来，落在脚边。校门口的小卖部传来 “烤肠、关东煮” 的吆喝声，混着学生们的说笑声，格外热闹，可走到树荫下，声音就淡了不少，只剩下风扫过树叶的轻响。
紫铃停下脚步，转过身看着家乐，手里的奶茶杯被她转了一圈又一圈，杯壁上的水珠沾到了她的指尖，她却像没察觉似的，轻声开口：“家乐，上次跟你聊完后，我想了想，还是觉得有些话该跟你说清楚。”
“嗯？什么话？” 家乐靠在身后的梧桐树上，心里的奇怪感更浓了些。
紫铃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点 “为你着想” 的认真，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：“我不是想挑拨你和你朋友的关系，真的。就是…… 我这几天听舞蹈社的同学说，那个婷婷的店铺，之前被举报的时候，好多事情都是你帮她做的 —— 帮她找爷爷的手稿当证据，熬夜整理客户证明，还帮她优化网店页面，甚至熬到凌晨两三点，对吧？”
家乐点点头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：“是啊，她一个人忙不过来，我正好会点电脑操作，就帮了点小忙。她做的道具那么好，帮她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好心。” 紫铃轻轻叹了口气，声音放得更柔了些，像是怕刺激到他，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她找你帮忙，是不是有点太‘巧’了？”
“巧？” 家乐皱起眉，没明白她的意思。
“你想啊。” 紫铃往前凑了半步，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，像是要让他看清自己话里的 “道理”，“她店铺被举报，需要人找证据、整理材料，你正好在剧社经常做这些文书工作，会扫描、会整理；她网店页面乱，需要人优化分类，你正好帮剧社做过宣传海报，懂点排版；甚至她需要人帮她宣传店铺，你又正好在剧社有海报资源，能帮她把二维码贴到学校各个地方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故意放慢语速，每个字都像是在往家乐心里敲：“这些事情，好像每一件，你都正好‘能帮上忙’。你就没怀疑过，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这些，所以才…… 才找你帮忙的？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 家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，语气也沉了下来，“紫铃，你是想说，婷婷是故意找我帮忙，利用我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只是怕你吃亏。” 紫铃立刻摆了摆手，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，像是被误会了似的，“你平时对人那么好，别人找你帮忙，你从来不会拒绝。可有些人说不定就是看准了你这点，才会找你帮忙的啊。你想，她一个人在青屿开店铺，肯定不容易，遇到困难想找个人帮忙很正常，可…… 可也不能什么事都找你吧？连宣传都要靠你在学校里跑东跑西，她自己就不能想点办法吗？”
家乐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想反驳，想说 “婷婷不是那样的人”，可话到嘴边，却突然卡住了 —— 紫铃说的那些 “巧合”，好像真的能对上。
他想起上次帮婷婷整理爷爷的手稿，熬夜到凌晨三点，婷婷说 “谢谢你，没有你我不知怎么办”；想起帮她优化网店页面，她兴奋地说 “客人说下单方便多了”；想起在剧社海报上加她的店铺二维码，她笑着说 “家乐，你太会推广了”…… 这些画面，当时他只觉得是婷婷真心感谢，可现在被紫铃一说，心里竟莫名地泛起一丝不确定。
“可是……” 他张了张嘴，想举例子反驳，“婷婷之前帮嘉琪做项链，特意加了珍珠，还刻了‘琪’字的小挂件，没收额外的钱。还有帮剧社做道具，定金都不让我们先付，说‘做好再算’，她要是想利用我，没必要做这些吧？”
“那也许是为了让你更信任她啊。” 紫铃立刻接话，语气里带着点 “你太单纯” 的无奈，“先给你点小恩小惠，让你觉得她人很好，很真诚，之后再找你帮忙，你不就更愿意了吗？你看，她帮嘉琪做项链，你是不是更不好意思拒绝她后续的请求了？她帮剧社做道具不收定金，你是不是觉得欠她人情，所以更卖力帮她宣传了？”
风又吹过，一片梧桐叶落在了家乐的肩膀上。他抬手把叶子拂掉，指尖却有点发凉。他想起之前每次帮婷婷忙，她都会说 “谢谢你”，还会偶尔带青屿的手工饼干给他，说 “这个是我妈妈烤的，你尝尝”；想起上次陪她熬夜修道具，她特意给他买了热可可，说 “别着凉了”…… 这些之前让他觉得温暖的细节，现在被紫铃拆解成 “小恩小惠”，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。
“我觉得…… 婷婷不是这样的人。”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，没了之前的笃定，多了几分犹豫，“她跟我聊起她爷爷的时候，说想延续爷爷的银匠手艺，眼神很认真，不像是装的。”
“眼神认真也不能说明什么啊。” 紫铃轻轻摇了摇头，语气里的担忧更浓了，“你没接触过社会上的人，不知道有些人很会装的。她要是真想把店铺做好，肯定要表现得真诚一点，不然谁会买她的东西啊？”
她看着家乐还是有点犹豫，又补充了一句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：“我上次在礼堂门口，看到她手里拿着剧社的宣传册，看得特别认真，还问你‘海报什么时候贴’。现在想想，她可能不是真的关心剧社的海报，是关心海报上的店铺二维码吧？”
这句话像是一根细刺，精准地扎进了家乐的心里。他猛地想起，上次在礼堂门口，婷婷确实拿着宣传册，问过他 “海报会贴在哪些地方”，当时他还笑着说 “学校的公告栏、礼堂门口都会贴，保证很多人看到”，现在被紫铃一说，竟觉得那番对话好像真的变了味。
他沉默了，低着头，踢着脚边的小石子。小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，撞到了另一颗石子，发出轻微的声响。校门口的吆喝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，可他却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很远，心里乱乱的，像被揉成一团的纸，怎么也理不清。
紫铃看着他沉默的样子，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：“家乐，我真的不是想挑拨你和她的关系，就是觉得你太单纯了，怕你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。这些话你听听就好，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，就当我没说过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毕竟是你的朋友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。我只是…… 不想看到你吃亏。”
家乐抬起头，想说点什么，可看着紫铃那双 “真诚又担忧” 的眼睛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想反驳，却找不到足够有力的理由；想相信婷婷，可紫铃说的那些 “巧合” 和 “细节”，又像阴影一样笼罩在他心里，让他没办法完全忽略。
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。” 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有点沙哑，“我…… 我会想想的。”
紫铃看到他松口，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，却很快掩饰过去，又恢复了之前的柔和：“嗯，你自己想清楚就好。我还要去给舞蹈社的同学送配乐 U 盘，就先走了。对了，下周六的舞蹈比赛，你要是有空，还是来看看吧，我挺想让你看看我新排的动作的。”
“好，我尽量。” 家乐敷衍地点点头。
紫铃笑了笑，转身往校门口走去。她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，走到小卖部附近时，还回头看了一眼 —— 家乐还站在树荫下，低着头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，然后才转身消失在人群里。
家乐在树荫下站了很久，首到嘉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，拍了他一下肩膀，他才回过神来。
“哥，你在这儿干嘛呢？我都在门口等你十分钟了！” 嘉琪皱着小眉头，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买的草莓味棒棒糖，“是不是又在想婷婷姐姐啊？”
提到 “婷婷” 两个字，家乐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他下意识地避开嘉琪的目光，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：“没有，就是在想剧社的道具清单。我们走吧，回家。”
“哦。” 嘉琪虽然觉得有点奇怪 —— 平时提到婷婷姐姐，哥哥都会笑着说几句话，今天怎么怪怪的？但她也没多问，跟着家乐往家走。
一路上，嘉琪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，比如 “今天数学老师表扬我作业写得好”“同桌给我带了进口的巧克力”，可家乐却没怎么听进去。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紫铃说的那些话，还有和婷婷相处的片段 —— 婷婷递丝绒盒子时的笑容、熬夜整理证据时的认真、说 “想延续爷爷手艺” 时的眼神…… 这些画面和紫铃的话交织在一起，让他心里又乱又闷。
走到小区门口时，嘉琪突然想起什么，拉了拉家乐的袖子：“对了哥，婷婷姐姐昨天跟我说，她做了新的小海星银饰，问我要不要，还说要是你有空，让你去青屿拿的时候，顺便帮我带回来。你什么时候有空啊？我好跟婷婷姐姐说。”
家乐的脚步顿住了。他看着嘉琪期待的眼神，心里竟莫名地有点犹豫 —— 要是以前，他肯定会立刻说 “这周末就去”，可现在，他却想起了紫铃说的 “利用”，想起了那些 “巧合”，手指攥了攥书包带，低声说：“最近剧社有点忙，可能没空，等过段时间再说吧。”
“啊？可是婷婷姐姐说那个小海星很可爱，还刻了我的名字呢。” 嘉琪有点失望，撅了撅嘴，“那你记得跟婷婷姐姐说一声啊，别让她等急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 家乐点点头，没再说话，快步往家里走。
回到家后，他躲进自己的房间，关上门，从书包里拿出手机。屏幕亮起来时，首先跳出来的是婷婷的闲鱼动态提醒 —— 她今天下午发了一条新动态，是一张刚做好的星形手链照片，配文 “新做的‘守护’手链，刻了‘平安’两个字，希望戴它的人都能平平安安”，下面己经有不少评论，还有人问 “能不能定制刻字”。
他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很久，手指在屏幕上悬着，想点赞，想留言，却又迟迟没动。之前每次婷婷发动态，他都会第一时间点赞，还会留言说 “好看”“这个设计好有心意”，可现在，他却想起了紫铃说的 “她是不是想让你帮忙宣传”，心里像被堵住了似的，怎么也提不起劲。
他点开和婷婷的聊天记录，往上翻 —— 最近的一条是昨天晚上，婷婷跟他说 “道具清单我帮你整理好了，明天给你带过去”，他回复 “谢谢，辛苦你了”。再往上，全是两人聊道具、聊店铺、聊日常的消息，每天都有好几条，有时候还会发语音，聊到很晚。
他看着那些聊天记录，心里突然有点不确定：婷婷跟他聊这么多，是真的把他当朋友，还是因为需要他帮忙，才特意跟他拉近距离？她做的那些贴心的小事，是真的真诚，还是像紫铃说的，是 “小恩小惠”？
这些疑问像小虫子一样，在他心里爬来爬去，让他坐立难安。他想发消息问问婷婷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—— 总不能首接问 “你是不是在利用我” 吧？那样也太伤人了。
最后，他只是对着屏幕发呆了很久，然后关掉聊天页面，把手机扔在枕头边，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。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，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，他却一点也不想开灯。
紫铃的话像一根刺，扎在了他心里，虽然他不愿意相信，可那些 “巧合” 和 “细节”，却让他没办法完全忽略。他第一次觉得，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婷婷 —— 那个在青屿广场上笑着递给他丝绒盒子的女生，那个熬夜帮他整理道具清单的女生，到底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样真诚？
他不知道答案，只觉得心里乱乱的，像一团解不开的线。而这种乱，让他下意识地想避开 —— 避开和婷婷聊天，避开去青屿找她，甚至避开想起她。他隐隐觉得，这样的 “避开” 或许不对，可他现在，实在没力气去面对那些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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