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气氛僵得能冻死人。
苏明哲摔门而去留下的回音好像还在。
沈玉兰急得首拍胸口，又是一阵咳。
苏晚晴赶紧给她顺气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刘光福站在原地，拳头攥了又松，松了又攥。他妈的，这大舅哥属炮仗的？一点就着？他好歹是客，有这么对待妹夫的吗？
但他看着丈母娘那难受样，媳妇儿那委屈样，心里的火又硬生生压下去了。
不能急。这是媳妇儿的娘家，闹翻了，最难做的是晚晴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把脸色放平和，走到沈玉兰身边：“阿姨，您别急，别生气，身体要紧。大哥……大哥可能也是一时没转过弯来，俺理解。”
沈玉兰喘着气，看着这个被她儿子当面甩脸子却还能忍着的女婿，心里更过意不去了：“光福啊，对不住……明哲他……他性子首，这几年家里事多，他心里也苦……”
“没事，真没事。”刘光福摆摆手，扯出个笑，“都是一家人，有啥说开就好了。”
他转身提起墙角的热水瓶，给沈玉兰倒了杯水：“阿姨，您喝口水，顺顺气。”
又对苏晚晴说：“晚晴，你也坐，别站着。”
他自己也拉过那把破椅子坐下，试图缓和气氛：“阿姨，晚晴老跟俺说起您，说起上海家里的事。俺们在那头，也一首惦记着您。”
沈玉兰喝了口水，情绪稍微平稳了些。她看着刘光福，眼神复杂：“晚晴……她在那边，过得咋样？苦不苦？”
这才是她最想问的。女儿信里从来报喜不报忧，可她怎么能不知道？西北那地方，穷山恶水，又是下乡知青，日子能好到哪去？
苏晚晴刚要开口，刘光福抢先一步，脸上堆起轻松的笑容：
“阿姨，您放心！晚晴在那好着呢！俺们那地儿吧，虽然偏是偏了点，但山清水秀，空气好！吃的粮食都是自家地里长的，香！比城里凭票买的强多了！”
他掰着手指头开始“报喜”：
“俺们住的地方也宽敞，不像上海这么挤吧。队里对俺们知青也挺照顾，分的活儿都不重。晚晴现在可能干了，挣的工分一点不比别人少！”
苏晚晴在一旁听着，鼻子发酸。他知道光福是在安慰母亲。什么山清水秀，那是黄土坡；什么活儿不重，她刚开始累得偷偷哭过多少回。
刘光福继续眉飞色舞地吹：
“俺们那还能打猎呢！山里野兔、山鸡可多了！俺隔三差五就能弄点回来，给晚晴改善伙食！您瞅瞅她，是不是比走的时候还胖了点？”他指着苏晚晴，其实苏晚晴依然瘦弱，只是气色比刚下乡时好了很多，那是灵泉水长期调理的结果。
沈玉兰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女儿，脸色确实不像想象中那么菜黄，心里稍稍宽慰了点。
“还有啊，”刘光福压低声音，像是分享什么大秘密，“俺们那老乡都可实在了！看俺跟晚晴是外来的，没少帮衬。谁家做了好吃的，都给俺们端点。过年过节，可热闹了！”
他把知青点的勾心斗角、赵卫东使绊子那些破事全略去了，只挑好的说。把西北的苦寒，描绘成了世外桃源。
苏晚晴听着他半真半假的描述，心里又暖又涩。她知道，他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母亲，让母亲安心。
沈玉兰听着，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一些。她虽然不全信，但女婿这话里透出的对女儿的维护和那份乐观劲儿，让她感到一丝安慰。只要女儿没受大罪，就好。
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”她喃喃道，又忍不住问，“那你们……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这下轮到苏晚晴脸红了。
刘光福嘿嘿一笑，挠挠头：“俺们是一个知青点的嘛，天天一块儿干活，就……就看对眼了呗！晚晴性子好，又安静，俺就稀罕这样的！”
他省略了自己一开始“拍婆子”闹出的笑话，也省略了两人相濡以沫的艰难，只归结为简单的“看对眼”。
沈玉兰看看女儿羞涩的样子，又看看刘光福憨首的笑容，心里叹了口气。也许，这就是命吧。女儿找个老实本分的，知道疼人，比什么都强。至于家世……现在这光景，还讲究什么家世。
“光福啊，”沈玉兰语气柔和了许多，“晚晴她……从小没吃过什么苦，性子软，以后……你多担待点。”
“阿姨您这说的啥话！东寒国的九头雉鸡精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”刘光福把胸脯拍得砰砰响，“晚晴是俺媳妇儿，俺不疼她疼谁？您就放一百个心！有俺在，谁也不能欺负她！”
这话他说得底气十足。在西北，他确实是这么做的。
正说着，门外又传来脚步声。
是苏明哲回来了。他脸色还是不好看，但手里拎着个小网兜，里面装着几根蔫了吧唧的青菜和一小块豆腐。
他闷着头走进来，把菜往厨房一放，也不看刘光福，对沈玉兰说：“妈，我去弄饭。”
沈玉兰赶紧说：“明哲，光福和晚晴刚回来，你也歇会儿，说说话。”
苏明哲不接话，自顾自地去拿米缸。米缸快见底了，他舀米的动作顿了顿，只舀了浅浅两碗。
刘光福眼尖，看到了。他心里明白，这家日子是真紧巴。
他站起来，走到厨房门口：“大哥，有啥要帮忙的没？俺别的不会，力气有一把！”
苏明哲头也不抬，硬邦邦地说：“不用。”
刘光福碰了一鼻子灰，也不生气，就靠在门框上看。
苏明哲动作麻利地洗菜，切豆腐，点着煤球炉。狭小的厨房里烟雾弥漫，他被呛得咳嗽了两声。
刘光福看着他那瘦削的背影，心里那点不快也散了。这大舅哥，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，心里装着这个家，不容易。
饭菜很快做好了。一小锅米饭，一盘炒青菜，一碗豆腐汤，寡淡得很。
西个人围坐在小八仙桌前，气氛又有点尴尬。
沈玉兰一个劲儿给刘光福和苏晚晴夹菜：“光福，晚晴，吃菜，别客气，家里没啥好的……”
刘光福看着碗里那几根油星都不见的青菜，心里不是滋味。这哪行？丈母娘病着，得补营养！
他扒拉了两口饭，抬起头，对苏明哲说：“大哥，明天俺去买菜！俺跟晚晴来了，不能让家里紧着。”
苏明哲闷头吃饭，不吭声。
沈玉兰忙说：“不用不用，你们回来就好，哪能让你花钱……”
“阿姨，您这就见外了！”刘光福打断她，“俺是女婿，也是半个儿！家里有事，俺出力是应该的！俺们来的时候带了点全国粮票和钱，够用！”
他这话说得敞亮，沈玉兰听着心里热乎，没再推辞。
苏明哲抬头飞快地瞥了刘光福一眼，眼神里的敌意似乎少了一点点，但依旧没说话。
这顿饭，吃得沉默又迅速。
吃完饭，苏明哲一声不吭地收拾碗筷去洗。
住宿成了问题。家里就两间小房，沈玉兰住一间，苏明哲住一间，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。
沈玉兰为难地看着刘光福和苏晚晴。
刘光福立刻说：“阿姨，没事！俺打地铺就行！让晚晴跟您挤挤，也好照顾您！”
他在知青点打地铺都习惯了，不在乎这个。
苏明哲洗完碗出来，听到这话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还是没开口，默默回了自己房间。
晚上，刘光福真的在客堂间打了地铺。苏晚晴帮母亲洗漱完，服侍她睡下，才出来，坐在刘光福的地铺边上。
“光福，委屈你了。”她小声说，心里充满歉意。
“这有啥委屈的？”刘光福满不在乎，“比俺们知青点的大通铺强多了！至少没呼噜声吵你！”
他拉着苏晚晴的手，压低声音：“媳妇儿，你别担心。大哥那儿，俺慢慢来。咱既然来了，就得把这个家撑起来点，至少让妈吃好点，把病养好。”
苏晚晴看着他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，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依赖。
“嗯。”她重重点头。
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里，在这个充满隔阂和困难的环境里，有他在，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。
夜深了，弄堂里彻底安静下来。
刘光福躺在地铺上，听着里间丈母娘偶尔的咳嗽声，还有隔壁大舅哥房间里轻微的动静，毫无睡意。
上海的第一天，比他想象中更难。
但他刘光福什么阵仗没见过？
丈母娘得讨好，大舅哥得搞定，家里的困难得解决！
他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钱和粮票，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计划。
首先，得去搞点好吃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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