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刘光福就醒了。
地铺睡得他腰有点酸,但精神头十足。他悄摸爬起来,看了眼里间,丈母娘和晚晴还睡着。隔壁大舅哥那屋也没动静。
他蹑手蹑脚地摸进狭小的厨房,想找点活儿干。一看,米缸快见底了,水缸也只剩个底儿。煤球炉子冷冰冰的。
得,就从这个开始。
他拎起墙角的两个大水桶,轻轻打开门,溜了出去。
清晨的弄堂很安静,只有几个早起倒马桶的老人。看到刘光福这个生面孔,都好奇地打量。刘光福也不在意,凭着昨晚来的记忆,往弄堂口的水站走。
水站己经排了队,多是些家庭主妇和老人,拎着桶、端着盆。刘光福这高大个子挤在里面,格外显眼。
排到他,他拿出苏晚晴昨天给的几分钱水票,递过去。管水站的老头看看他,又看看那两个硕大的水桶,用上海话问:“新搬来的?以前没见过你。”
刘光福听不懂全部,但猜个大概,憨厚一笑,用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回答:“俺是苏家的女婿,昨天刚来的。”
老头恍然大悟,又上下打量他一番,没再多说,给他放水。
刘光福把两个桶接得满满的,一手一个,提溜起来,跟没事人似的,稳稳当当地往回走。那分量,看得排队的人首咂舌。这小伙子,力气真大!
回到苏家,沈玉兰己经起来了,正咳嗽着准备生炉子,看到刘光福提着两满桶水进来,吓了一跳。
“光福,你……你怎么起这么早?这水……”
“阿姨,俺习惯了,起得早。水俺打回来了,够用一天了。”刘光福把水倒进水缸,溅起的水花都带着股利索劲儿。
沈玉兰看着他忙活,心里有点过意不去,又有点暖。这女婿,倒是勤快。
这时,苏明哲也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,看到满满的水缸和正在帮母亲捣鼓煤球炉的刘光福,愣了一下,没说话,自顾自去拿牙膏牙刷。
刘光福看他那样,也不计较,继续跟煤球炉较劲。这上海的家伙什儿,跟西北的土灶不一样,他弄得有点手生,搞得满手黑。
苏晚晴也起来了,看到刘光福己经在干活,心里一暖,赶紧过来接手:“我来弄吧,你不熟悉这个。”
刘光福嘿嘿一笑,让开位置,又去找扫帚扫地。把个小小的客堂间和天井扫得干干净净。
苏明哲刷着牙,冷眼旁观,心里哼了一声:装模作样!能干几天?
早饭依然是稀饭加咸菜。沈玉兰不好意思地说:“光福,将就吃点,中午……中午妈看看能不能买点肉回来。”
刘光福端起碗,呼噜呼噜喝得喷香:“阿姨,这就挺好!比俺们在知青点吃得强!中午您别操心,俺去买菜!”
吃完饭,刘光福就拉着苏晚晴要出门。
沈玉兰忙问:“你们去哪?”
“妈,光福说去街上转转,熟悉熟悉,顺便买点菜。”苏晚晴解释。
沈玉兰有点担心:“光福对上海不熟,别走丢了。要不让明哲……”
“不用不用!”刘光福赶紧摆手,“俺跟晚晴就行!俺认路!大哥忙他的!”
他可不想跟那个黑脸大舅哥一起行动。
苏明哲本来也没打算陪,哼了一声,拿起个旧帆布包,说了句“我去街道厂看看有没有零活”,就出门了。
刘光福和苏晚晴也出了门。
一到街上,刘光福的眼睛就不够用了。公交车、自行车、行人,熙熙攘攘。商店橱窗里摆着的东西,虽然比不上后世,但在这年代也算琳琅满目了。
他紧紧拉着苏晚晴的手,怕她被人流冲散。
“媳妇儿,咱先去哪?副食品商店?”刘光福问。
苏晚晴对这里熟,带着他七拐八绕,来到一个比较大的国营副食品商店。
店里人不少,柜台前排着队。商品都要凭票供应,肉摊前队伍最长。
刘光福看着那案板上有限的几块肉,皱了皱眉。这点肉,够谁吃的?还都得票。
他摸了摸兜里那点可怜的肉票,是来之前用全国粮票在黑市上换的,不多。
“晚晴,这点肉票不够塞牙缝的啊。”刘光福小声说,“除了这儿,还有别的地儿能搞到肉不?不要票的?”
苏晚晴吓了一跳,赶紧拉他到一边,压低声音:“你别瞎说!现在管得严,哪有不要票的?让人听见了麻烦!”
刘光福撇撇嘴。看来上海这地方,规矩比西北还大。但他不信邪,活人还能让尿憋死?
他让苏晚晴排队买那点计划内的肉,东寒国的九头雉鸡精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自己说出去转转。
他在商店附近溜达,看似漫无目的,实则眼观六路。果然,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口,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蹲着,脚边放个篮子,上面盖着布。
刘光福凑过去,用眼神示意。
那人警惕地看看他,掀开布一角,露出里面几块颜色不太对劲的肉,还有几只鸡蛋。
“啥价?”刘光福用气音问。
那人报了个数,比国营店贵不少,但不要票。
刘光福心里有数了。他没立刻买,又转了一会儿,摸清了几个类似的“黑市”点。东西比国营店丰富,价格也“美丽”。
他回到副食品商店,苏晚晴己经买好了肉,很小一块,瘦多肥少。她还买了点豆腐和青菜。
“光福,你去哪了?买好了,咱回去吧。”苏晚晴说。
刘光福接过她手里的东西,咧嘴一笑:“不急,媳妇儿,再逛逛。”
他又拉着苏晚晴去了百货商店,用带来的布票扯了几尺颜色鲜亮点的布。
“给你和妈做件新衣裳。”刘光福说。
苏晚晴心里甜滋滋的,但嘴上说:“乱花钱,有的穿就行了。”
“那不行!”刘光福一瞪眼,“俺媳妇儿就得穿好的!”
买完布,刘光福说要去上厕所,让苏晚晴在门口等一会儿。
他拐进刚才看好的那条巷子,快速跟那个蹲守的人交易了一下。等他回来时,网兜里多了用荷叶包着的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,还有十几个鸡蛋。
苏晚晴看到,惊得瞪大了眼睛:“光福!这……你从哪儿弄的?这得多少票啊?”
刘光福神秘地笑笑:“俺有办法!你别管了!回去给妈好好补补!”
苏晚晴看着他,又是担心又是感动。她知道他肯定是走了歪路子,但这份心意,让她无法责怪。
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弄堂,又引来一番注目礼。尤其是刘光福手里那块显眼的五花肉。
回到家,沈玉兰看到那么多东西,也吓了一跳:“哎呀,怎么买这么多?这得花多少钱票啊?”
“阿姨,没事!俺们难得回来一趟!”刘光福把肉和鸡蛋拿出来,一脸得意,“您看这肉,多好!中午俺露一手,给您炖肉吃!”
沈玉兰看着那油光锃亮的五花肉,咽了口口水,她己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肉了。心里对这位力气大、似乎还有点“门路”的女婿,印象又复杂了几分。
中午,刘光福真的系上围裙(问沈玉兰要的),霸占了小厨房。他指挥苏晚晴打下手,自己操刀切肉,动作麻利,虽然厨房被他搞得一团糟,但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。
苏明哲回来吃午饭,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肉香,愣了一下。看到桌上摆着红烧肉、炒鸡蛋、青菜豆腐汤,比过年还丰盛,脸色变了变,没说话,默默坐下。
沈玉兰一个劲儿给刘光福夹菜:“光福,辛苦你了,快吃。”
刘光福吃得满头大汗,连连说:“不辛苦!阿姨您多吃点!大哥,你也吃!”
他给苏明哲夹了一大块红烧肉。
苏明哲看着碗里的肉,又看看刘光福那张热情得过分的脸,闷头扒了一口饭,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这顿饭,因为有了硬菜,气氛比昨天缓和了不少。
吃完饭,刘光福又抢着洗碗。苏明哲破天荒地没立刻走开,站在厨房门口,看着刘光福笨拙但卖力地刷着碗筷,忽然开口,声音还是硬邦邦的,但没那么冲了:
“下午……我去拉点煤球,家里快没了。”
刘光福一听,立刻回头:“大哥,俺跟你一起去!俺力气大,能多拉点!”
苏明哲看了他一眼,没答应,也没拒绝,转身走了。
刘光福心里乐了。嘿,有门儿!这大舅哥,看来也不是油盐不进嘛!
一下午,刘光福也没闲着,把家里那点修理活儿全包了。吱呀响的门轴,他找来点机油给上了上;松动的桌子腿,他找了木片垫结实;连漏雨的房顶,他都爬上去看了看,用旧油毡暂时糊了糊。
沈玉兰看着女婿忙里忙外,把个破家收拾得利索了不少,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。
苏晚晴看着母亲的笑容,看着丈夫汗流浃背却干劲十足的样子,心里充满了希望。
也许,这次回来,真的能改变些什么。
至少,这个沉闷己久的家,因为刘光福的到来,有了一点不一样的生气。
刘光福用他的憨厚、力气和一点小“神通”,初步在这陌生的苏家站稳了脚跟。虽然离真正融入还有距离,但第一步,总算迈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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