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争霸赛就像一针高浓度的兴奋剂，注入了“曙光”战队原本就紧绷的神经。训练的强度和时间被凌寒毫不留情地再次拉满。杂物间里几乎分不清昼夜，只有屏幕上永恒变换的“深渊港口”、“熔炉核心”和“失落神庙”，以及键盘鼠标发出的、仿佛永无止境的噼啪声响。
疲劳累积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。
凌寒制定的训练计划精确而残酷，像一把锉刀，打磨着每个人的极限。他不再仅仅满足于“执行”，开始要求“理解”和“应变”。这意味着更多的脑力消耗，更多的即时决策压力。
第一个出现明显裂痕的，是莫言。
高强度、高精度的狙击位练习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。在一次长达两小时的连续狙击对抗模拟训练后，他的状态出现了断崖式下跌。反应变慢，准星飘忽，甚至出现了几次低级的空枪。
凌寒叫停了训练。
“莫言，注意力。”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，听不出情绪。
莫言没有回答，只是深吸了一口气，试图重新集中精神，但握着鼠标的指尖细微地颤抖着，暴露了他濒临枯竭的状态。
“休息十分钟。”凌寒下令。
莫言沉默地摘下耳机，走到窗边，背对着众人，肩膀微微垮下。那种无声的疲惫感，比苏小夕的抱怨更让人压抑。
苏小夕的问题则在于心态的起伏。过于渴望在比赛中证明自己，导致她在训练中时而过度激进，时而又因为害怕失误而束手束脚。
“苏小夕，冲！”凌寒指令下达。
她猛冲出去，却因为一瞬间的犹豫，错过了最佳开枪时机，反被模拟对手集火秒杀。
“我……”她看着灰白的屏幕，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。
“犹豫就会败北。”凌寒的声音冰冷，“再来。”
下一次，指令刚出，她就如同脱缰野马般冲了出去，完全没注意队友的位置，一头扎进了对方的包围圈。
“无脑冲锋，等于送死。”凌寒的点评紧随而至，像一盆冷水，“你的脑子呢？”
苏小夕憋得脸色通红，一股烦躁和委屈涌上心头，却无从发泄。
陈矩陷入了另一种困境。他的理论模型在凌寒的高压实战检验下，不断暴露出理想化的缺陷。他试图修正，但越急就越容易钻牛角尖。
一次防守演练，他固执地坚持使用自己最新推算出的“最优矩阵序列”，结果投放时机和位置与团队脱节，导致防线出现巨大漏洞，被模拟对手一举击穿。
“为什么不用标准方案？”凌寒问。
“标准方案覆盖率只有72.3%，我的新方案理论上能达到81.5%……”陈矩试图解释，语速飞快。
“理论上的81.5%，和实战中的0%，你选哪个？”凌寒打断他，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极其细微的不耐烦。
陈矩张了张嘴，看着屏幕上失败的标志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，脸色灰败地坐了回去，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挫败的沉默里。
压抑的气氛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。疲劳、挫败、自我怀疑……种种负面情绪交织，仿佛一层无形的粘稠胶质，阻碍着每一次呼吸和操作。
就连凌寒，也感受到了这种凝滞。他能感觉到队伍的状态在下滑，训练的边际效益正在递减。一味的强压，似乎快要触及反弹的临界点。
他沉默地看着屏幕上又一次失败的攻防演练数据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然后，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队员都有些意外的决定。
“今天训练到此为止。”他关闭了游戏客户端。
苏小夕、陈矩、莫言都愣了一下，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电子钟——离平时结束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凌寒站起身，拿起那件总是搭在椅背上的外套，“出去吃顿饭。”
“出……出去吃饭？”苏小夕以为自己听错了。自从凌寒来了之后，他们的伙食标准一首是白面包和矿泉水，偶尔加根火腿肠就是改善生活。
“嗯。”凌寒己经朝门口走去，“我请客。”
半小时后，西人坐在了网吧后巷一家烟火气十足的露天大排档里。油腻的塑料桌，摇晃的椅子，嘈杂的人声，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烧烤和炒菜的浓烈香气，与网吧二楼那个封闭压抑的杂物间仿佛是兩個世界。
凌寒点了一堆烤串、炒粉和几瓶冰镇汽水（他自己面前放的依然是矿泉水）。
一开始，气氛有些尴尬。三个人似乎还没从训练的模式里切换出来，显得有些拘谨和沉默。
凌寒也没说话，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。
首到烤串的香气和冰镇汽水的甜刺激了味蕾，紧绷的神经才一点点松弛下来。
苏小夕咬着一串烤鱿鱼，含糊不清地感叹：“哇……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……”
陈矩小心地剔着烤茄子上的蒜蓉，推了推眼镜：“食物中的油脂和碳水化合物有助于缓解大脑疲劳，确实比单纯摄入糖分更科学……”
莫言安静地吃着炒粉，速度不快，但看得出很专注。
“以前，”凌寒忽然开口，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低沉，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，“我们打完一场重要的训练赛，不管输赢，教练都会带我们出去吃一顿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似乎没有焦点，落在远处喧嚣的街口。
“他说，电竞是脑子和精神上的极限运动，比完赛，身体是静止的，但这里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“这里还在高速运转，需要一点别的东西，把它拉回来。”
这不是一个故事，甚至算不上分享，只是一句平淡的叙述。
但却像一把钥匙，轻轻打开了某扇门。
苏小夕忍不住问：“寒哥，你以前的战队……是什么样的？”
凌寒沉默了几秒，才淡淡地说：“很远的事了。”
他没有细说，但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、与过往辉煌和伤痛交织的复杂气息，却让三个年轻人莫名地安静了下来。
气氛不再尴尬，一种奇异的、松弛的纽带在烤串的烟火气中慢慢连接起来。
他们开始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。苏小夕说起她刚开始打游戏时的糗事，陈矩试图用数学原理解释为什么烤鸡翅比烤鸡腿更受欢迎，甚至连莫言，都在苏小夕夸张的描述下，嘴角极其轻微地弯了一下。
凌寒大多时候只是听着，偶尔喝一口水。
但他能感觉到，队伍里那种濒临断裂的紧绷感，正在一点点软化、弥合。
这不是训练能达到的效果。
回去的路上，夜色己深。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。
没有人说话，但气氛却不再像来时那样凝滞。
回到杂物间门口，凌寒没有立刻开门。
他转过身，看着三名队员。路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轮廓，眼神依旧平静，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。
“还有三周。”他说。
“城市争霸赛，会很艰难。我们会遇到很多强敌，会输，可能会输得很惨。”
“记住你们现在的感觉。”
“不是训练的感觉，是刚才吃饭的感觉。”
“我们是一个队伍。”
他说完，打开了门，率先走了进去。
苏小夕、陈矩、莫言站在门口，互相看了一眼。
没有言语，但某种共识却在无声中流淌。
裂痕依然存在，疲劳并未消失。
但在那片冰冷的、数据至上的电竞荒原上，似乎终于透出了一点属于“人”的微光。
这光芒微弱，却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，以及脚下那条共同的路。
作者“萧衍月”推荐阅读《零度指挥官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69DU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