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涛妈妈。”李老师站起身，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，“我己经和校长汇报了情况，我们决定推荐张平参加全省数学竞赛培训队。这是难得的机会，全校只有一个名额。是代表学校。”
王丽娟如遭雷击：“这、这不行！她哪有时间参加培训？家里这么多活…...不，她作业那么多……”
“活可以分着干，或者您可以少安排一些，您自己辛苦一点。”李老师意有所指，“但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。培训是每天放学后两小时，周六全天。学校会提供晚餐和交通补贴。”
王丽娟还想说什么，李老师又补充道：“校长说了，如果张平能在省里拿奖，就是学校的光荣，可以首接推荐到省重点学中。您知道省重点中学的升学率吧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一本率。”
这句话击中了王丽娟最敏感的神经。省重点中学！那是张涛和张妍可能考不上的学校...…
“当然，如果张平不去，名额就给别人了。”李老师看似随意地说，“好像是三班的刘明，那孩子上次考了第二。”
“我们可以不去吗？”王丽娟脱口而出，李老师赶忙说：“这是校长的意见，谢谢家长配合！张平一定要去！”
王丽娟盘算着：让这野丫头先去，学到的回来教给张涛和张妍。等于是请了个免费家教，还省了饭钱——学校管晚餐呢！
于是，张平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转机。
培训队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艰苦。每天放学后首奔实验室，做题到天黑，回到家还有堆积如山的家务。但她从未抱怨过，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接触真正学习的机会。
培训老师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学生。其他孩子都有家长接送，唯独张平总是独自来去；别人穿着整洁的校服，她的却总是显旧且不合身；当别的学生抱怨题太难时，她总是默默钻研，眼睛因兴奋而发光。
一个月后，培训队进行了第一次淘汰测试。张平拿了第一名，远超第二名二十分。
那天她罕见地哼着歌回家，手里紧紧攥着成绩单。她想象着也许婶婶会因此高兴，哪怕只是一句表扬。
推开门，迎接她的是王丽娟铁青的脸。
“野哪儿去了？这么晚才回来！知不知道有多少活等着干？”王丽娟一把抢过她的书包，“还笑得出来？张涛这次数学才考七十分！你就是这么辅导的？”
张平的心沉下去，小声辩解：“我去了培训队…...”
“培训队培训队！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？”王丽娟撕碎了她的成绩单，“我告诉你，要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教弟弟妹妹，我才不让你去呢！别给点阳光就灿烂！”
纸片纷纷扬扬落下。张平看着地上破碎的“第一名”字样，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。
那天深夜，当地再次打着手电筒学习时，房门被猛地推开。王丽娟冲进来，抢过她的手电筒和书本，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我让你学！让你学！”王丽娟歇斯底里地踩着书本，“一个野种也配比我孩子强？”
张平终于崩溃了，泪水决堤而出：“为什么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我努力干活，努力好好学习，为什么你就是讨厌我？”
王丽娟愣住了。十五年来，这是张平第一次反抗。
“因为你就不该存在！”王丽娟口不择言地吼道，“你为什么比张涛张妍强，只要我活着，你就别想在家里出头！”
吼完这话，王丽娟自己也呆住了。她看着张平震惊而痛苦的表情，慌乱地退后两步，摔门而去。
张平瘫坐在地上，终于明白了自己永远无法改变的命运。
她拾起被踩脏的书本，轻轻拂去上面的脚印。然后她拿出藏好的蜡烛——手电筒被没收了，但火苗不会被完全扑灭。
微弱的烛光中，女孩拭去眼泪，重新翻开书页。
窗外的省城依然灯火辉煌，没有人注意到这扇小窗里倔强的微光。但光就在那里，安静而顽强地亮着，等待黎明。但何时是天明，她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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