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平悬着的心猛地绷得更紧了 ，“不过，目前情况还不是太糟糕。”医生缓缓地说。一下子，堵在张平胸口的那团棉花像是被戳开了一个小口，一丝带着后怕的氧气终于透了进来。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常贵。
常贵脸上的肌肉似乎松弛了一丝，但那深锁的眉头并未完全展开。他上前一步，哑着嗓子问：“医生，确定……没别的大问题？她两年前……”
“目前看没有复发的迹象。”医生语气肯定，“但这个旧疾就像个弱点，你需要比别人更小心地呵护它。我给你开点药，主要是调理和补充营养的，最重要的是：休息，放松，加强营养。”
走出诊室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。张平长长地、缓缓地吁出一口气，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和疲惫都吐出去。她看着走在前面的常贵的背影，他微驼着肩，步伐似乎比来时轻松了一点，但那份沉重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。
回去的三轮摩托车上，风声呼啸。常贵一首沉默着，首到快到医疗站，他才忽然开口，声音混在风里，有些模糊，却又异常清晰：
“听见医生的话了？天塌下来，也得先给我歇着！复习的事，不急这几天。”
他把张平送到家门口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，硬塞到她手里。里面是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。
“买点好吃的。晚上别再看书了，早点睡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那扇单薄的门，像是习惯性地要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挥挥手，“……我走了。”
他转身，走下台阶，背影融入傍晚灰蓝色的光线里。
张平捏着那还有他体温的布包，站在门口，没有立刻进去。她看着常贵远去的、似乎比两年前单薄了不少的背影，又想起B超探头滑过腰间旧疤时那冰凉的触感，想起医生那句“没有复发的迹象”，想起常贵为她采药那些天，想起他拆开门板的那天……
她慢慢地、极其郑重地，伸手将门闩，轻轻推上。
咔哒一声。
这一次，她为自己闩上了门。
张平浑浑噩噩地倒在了床上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都市花开小山坳 诊断书的纸张在口袋里窸窣作响，像揣着一块冰。张平一头倒在床上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耗竭如潮水般涌来，将她彻底淹没。她甚至没脱鞋，也没盖被子，就那么蜷缩着，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昏暗模糊的泥沼。
……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很久，也许只有一瞬。
朦胧中，一阵固执的“咚咚”声，像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，闷闷的，持续地敲击着他的耳膜。
她费力地想抬起沉重的眼皮，却只掀开一条细缝。房间里昏暗一片，窗外天光己不知在何时黯淡下去。
“谁啊？”她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像砂纸磨过木头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。喉咙里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味道。
门外立刻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，穿透门板，带着一种与屋内沉寂格格不入的热闹：“我，刘强！听说你去看病了，我来看看你！”
是表哥。张平的心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攥了一下，猛地收缩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力。她现在不需要寒暄，不需要安慰，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。她只想一个人待着，让这巨大的、尚未消化掉的恐慌和疲惫慢慢沉淀下去，或者干脆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。
“表哥谢谢你。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，但疲惫还是无法抑制地渗了出来，“我想休息一会儿。”这话语是委婉的逐客令，她盼着门外的人能听懂。
但刘强的热情显然没有被这层委婉阻挡。“你开一下门，”他的声音依旧洪亮，甚至带着点不由分说的爽快，“我送一点儿花生给你，刚炒的，香得很！”
“花生……”张平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，舌尖却没有尝到任何香味，只有一片苦涩。那咚咚的敲门声，表哥热切的声音，仿佛都发生在另一个与她无关的、喧嚣的世界里。而她，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紧紧包裹着，困在诊断书那冰冷的文字和医院惨白的灯光留下的巨大寂静之中。
敲门声又响了两下，带着点催促的意味。
张平望着屋顶上模糊的光影，身体沉得如同灌了铅，一动也不想动。
敲门声还在响着，但张平一动也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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