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砚边的指纹
报社的电脑屏幕还在闪烁，被病毒破坏的文件碎片像撕碎的纸屑，散落在桌面上。小周急得满头大汗，手里的U盘插了又拔：“林姐，技术部说恢复不了，黄老板的监控录像、转账记录……全没了！”
林砚没说话，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——那是她提前存在云盘里的备份，加密密钥藏在赵伟笔记本的夹层里，刚才回办公室时才取出来。屏幕上，黄老板和苏晴在茶馆密谈的画面慢慢清晰，两人的手在桌下交握，指尖的银戒晃得刺眼。
“原来他们早认识。”林砚放大画面，黄老板手腕上的红绳和赵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，“赵伟的死，他也有份。”
顾砚深站在她身后，呼吸落在颈窝，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，像雨夜里那把伞的余温。他的指尖快碰到屏幕时，突然顿住，转而拿起桌上的放大镜，对准黄老板的银戒：“这戒指内侧有字。”
林砚凑过去，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贴在一起，她能感觉到他衬衫下的体温，像隔着层薄纸的炭火，烫得她耳廓发涨。放大镜下，戒指内侧刻着个极小的“砚”字——和顾砚深钢笔上的刻字如出一辙。
“是我爸早年送给他的。”顾砚深的声音有点哑，“黄老板是我爸的远房表亲，当年负责给盛华跑建材，后来突然断了联系。”
林砚猛地坐首，拉开点距离，心跳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刚才肩膀相触的地方还留着暖意，混着办公室里咖啡的焦香，成了种说不清的滋味。
“老郑说，黄老板的车往城郊仓库开了。”小周拿着对讲机跑进来，看见两人靠得近，突然识趣地退了半步，“我……我去叫人。”
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。窗外的路灯亮了，把顾砚深的影子投在墙上，颀长的轮廓压着她的，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。他突然伸手，指尖擦过她的鬓角，取下根飘落的荷叶梗——是下午在莲心湖沾到的。
“跑了一下午，头发乱了。”他的指尖带着点湖风的凉，触到耳廓时，林砚猛地缩了缩脖子。
他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，插进西装口袋里，指节却在布料下轻轻，仿佛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温度。“备份文件发我一份，我让人查黄老板的落脚点。”他转身时，袖口的疤痕在灯光下闪了闪，“你今晚别加班，锁好门。”
林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，才发现自己握着鼠标的手在抖。桌上的咖啡凉了，她却想起下午在湖边，他蹲下去捡铁皮盒时，后颈的碎发被风吹起来，露出块干净的皮肤，像雪地里的阳光。
凌晨两点，手机在桌面震动。是顾砚深发来的定位，附言：“人抓到了，在仓库找到这个。”照片里是枚砚台，青灰色的石质，砚池里刻着朵半开的莲，边缘沾着点暗红的渍，像干涸的血。
林砚的呼吸顿住了——这砚台和赵伟日记里画的“传家砚”一模一样。她抓起包就往外跑，电梯里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，才发现自己没换衣服，还是下午那件沾着荷叶香的白衬衫。
仓库的铁门被撬开，里面亮着盏昏黄的灯。顾砚深坐在木箱上，指尖在砚台边缘，黄老板被按在地上，嘴里还在骂：“顾砚深你个白眼狼！要不是我当年帮你爸藏尸，你以为盛华轮得到你？！”
“藏在哪？”顾砚深的声音很平，指尖却用力到泛白，砚台的棱角在掌心硌出红痕。
“莲心湖底……那片荷花最深的地方……”黄老板的声音抖得像筛糠，“赵伟发现我们偷卖扶贫款买药材，非要去举报，苏晴推他下河时，我就在旁边……”
林砚站在门口，突然觉得冷。原来赵伟不是送药时出事，是撞破了更大的阴谋。她看向顾砚深手里的砚台，砚池里的莲纹间，似乎有个模糊的指纹，和她下午在铁皮盒上看到的重合——是赵伟的。
顾砚深突然抬头，目光穿过昏暗的光落在她身上，像有根无形的线，把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缠成一团。他举起砚台，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：“赵叔当年说，这砚台要传给‘心里有光’的人。”
林砚走过去，指尖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。他的手很凉，她的指腹带着点办公室的暖气，一冷一暖在砚台边缘相触，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，慢慢晕开。
“他说对了。”她看着他的眼睛，里面有红血丝，有愧疚，还有点她读不懂的温柔，“你找到了光。”
黄老板的哭喊还在继续，警笛声从远处传来。顾砚深没动，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汗濡湿了砚台的底座，把两人的指纹印在一起，像给这方藏着秘密的砚，盖了个无声的章。
走出仓库时，天快亮了。露水打湿了裤脚，顾砚深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，雪松味混着他的体温，漫过衬衫的缝隙，贴在皮肤上。
“明天去莲心湖。”他说，“把赵叔接回来。”
林砚点点头，把脸往外套里埋了埋。晨光里，他的侧脸柔和了许多，袖口的疤痕在光里淡成浅红，像道快要愈合的伤口。她突然想起赵伟笔记本里的最后一页，除了莲心湖的地图，还有行小字：“莲开时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
风掀起外套的衣角，带着点荷香的暖。林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，没说话，却悄悄收紧了指尖。有些情感，不必说破，就像砚台里的莲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，正借着晨光，慢慢舒展花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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