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骁接过包裹和衣服,手指触碰到那温热的饼子,心中微暖。
面对王里正的疑问,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、却蕴含着无尽苍凉与冷硬的弧度:“王里正,这世道,有本事又如何?策论抵不过门第,武勇敌不过家世。
寒门贱躯,纵有屠龙技,若无登天之梯,也不过是……路边的枯骨,或他人手中的刀。” 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像冰冷的铁石,“出路?呵……这就是我的出路。”
王里正被这冰冷而绝望的话语噎住,半晌无言。
他再次深深叹了口气,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几岁,无奈地摆摆手:“罢了,罢了……快些走吧。莫要连累了乡亲。” 言下之意,此地也非久留之地。
魏骁郑重地点点头,随即从怀中取出那片路传竹简,双手奉还给王里正:“此物,当归还里正。”
王里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
他接过竹简,仔细看了看上面刻写的“土鼓村魏骁,入城贩柴”字样,以及昨日入城时城门吏留下的墨迹。
路传制度森严,每一份发出都必须登记在册,最终也要收回核销。
魏骁昨日持此路传入城,名册上有记录。
若他今日潜回,此路传却“丢失”或未归还核销,官府追查起来,很容易将“进城未归”的魏骁列为重大嫌疑人。
如今,魏骁主动归还路传,王里正便可在里中的记录册上,将此路传标记为“己归”。
日后若官府查问,王里正完全可以声称魏骁今日清晨己持路传返回村中核销,只是进城贩柴的记录名册被“凶徒”抢走了一部分,导致出入记录混乱,无法完全对应。
这便大大降低了魏骁的嫌疑。
“嗯。” 王里正没有多说,只是再次点头,将路传紧紧攥在手中,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回茅屋,关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魏骁对着紧闭的屋门,深深一揖。
这份默然的庇护,在冰冷的世道里,己是难能可贵。
他不再停留,抱着包裹和衣服,再次隐入村中小道,如履薄冰般避开早起劳作的村民,向着村外荒僻的乱坟岗疾行而去。
乱坟岗,破屋依旧。
荒草萋萋,坟茔寂寂。
魏骁的身影出现在木屋前,带着一身露水的寒气。
他没有立刻进屋,而是先走到那座小小的新坟前。
泥土还很新,散发着潮湿的气息。
他默默伫立片刻,对着坟冢,微微躬身,行了一礼,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我替你报仇了。安息吧。”
说完,不再停留。
他转身走到屋旁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。
清理痕迹,准备蛰伏。
魏骁蹲下身,从怀中掏出那个粗布钱袋,小心地取出一枚边缘锋利的燧石和一小块火镰。
他动作熟练地寻来一些干燥的枯草和细枝作为引火物,将燧石与火镰边缘用力擦击。
嚓!嚓!嚓!
几点火星迸射,落在枯草上,一缕青烟袅袅升起。
魏骁小心地吹着气,火苗终于跳跃起来。
他没有去点燃更大的篝火取暖。
而是将怀中那些从城门吏案上抢来的、记录着出入城人员姓名的竹简,一股脑儿地投入了这小小的火堆中!
竹简在火焰中噼啪作响,迅速卷曲、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这个刺客不可能这么忠心! 焦黑、化为灰烬。
这些可能暴露他行踪的铁证,必须在第一时间彻底销毁!
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,眼神没有丝毫波动。
待竹简彻底烧成灰烬,魏骁并未将灰烬随意丢弃。
他小心地用树枝拨弄着,待其冷却后,仔细地收集起那些细腻的竹灰,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,塞入怀中。
竹灰是极好的止血收敛之物,在这缺医少药之地,是保命的必需品。
做完这些,他才拿起王里正给的那套干净葛衣,走进破屋。
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沾满尘土、可能还残留着不易察觉血污的旧衣。
他将旧衣拿到屋外,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还在燃烧的火堆里。
布匹燃烧发出焦糊的气味,最后一点可能暴露身份的证据也化为乌有。
换上干净的葛布深衣,虽然破旧,却带来一丝清爽。
魏骁感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
他从屋角搬出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粗陶罐,小心地揭开盖子。
里面是他平日积攒下的几块风干腊肉。他取出一块,坚硬如石。
又寻来一块趁手的石槌,将腊肉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,用力而均匀地捶打。
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乱坟岗回荡。
坚硬的腊肉在反复捶打下逐渐变得柔软。
随后,他架起那个唯一的陶盆,倒入一些从溪边带来的清水。将捶软的腊肉切成小块,放入盆中。
然后小心地将陶盆架在火堆余烬上,利用余温慢慢蒸煮。
不多时,一股带着咸香的肉味便弥漫开来,在这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荒岗上,显得格外突兀。
魏骁坐在火堆旁,静静地看着陶盆中升腾的水汽,等待着食物熟透。
陶盆中的肉汤翻滚着,咸香的气息在破败的木屋中弥漫。
魏骁掰开坚硬的粟麦饼,浸泡在热汤中,待饼子吸饱汤汁变得松软,才送入口中。
粗糙的饼渣混着咸肉的味道,在舌尖化开,这是乱世中最真实的滋味。
魏骁盯着跳动的火苗,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。
初来此世时,他何尝没有满腔热血?
记得刚穿越到东汉末年,看到农人还在用笨重的首辕犁耕作,他熬了三个通宵,凭记忆复原出唐代才出现的曲辕犁。
农人们试用后啧啧称奇,可当消息传到济南王刘康耳中,那位养尊处优的宗室只是轻蔑地嗤笑一声:"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。"
一句话,让他的心血沦为笑谈。
王府属官们更是避之不及——王上不喜,谁敢用?
后来,他试着走仕途。
闭门三日,写就《平贼十策》,剖析黄巾之乱的根源,提出"轻徭薄赋、整顿吏治"的方略。可当他把竹简呈到郡吏面前时,对方第一句话竟是:"足下何郡望?父祖何官?"
他谎称是巨鹿魏氏旁支,结果那吏员竟真派人去查!若不是他连夜出逃,恐怕早被人乱棍打死。
之后是王里正收留了他,将他以河东流民的身份编入土鼓村户籍,把这乱坟岗旁的荒地划给他耕种。
虽然贫瘠,总算有了立足之地。
后来王里正的长子王勇在著县集市被恶霸活活打死,县令却以"互殴致死"草草结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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