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沟里的欢呼声，像煮开的沸水，久久不能平息。
工匠们把陈默和马东师傅围在中间，一个个激动得满脸涨红，仿佛那惊天动地的一炮是他们亲手放的。
李云龙的狂喜劲儿还没过去。
他围着那门黑乎乎的“没良心炮”，左看看，右摸摸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“宝贝”，那眼神，比看自己媳妇还亲。
“团长，这玩意儿是成了。”
赵刚走过来，脸上的震惊也慢慢变成了深思。
“可这精度”
李云龙的笑声一收，他那颗精明的脑袋瞬间就从狂喜中冷静了下来。
他一拍大腿。
“对！老赵提醒得是！”
他几步走到陈默面前，脸上的狂喜变成了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“秀才，老子问你！”
“这玩意儿，是响了，也够远了。”
他指着远处那个还在冒烟的大坑。
“可这次是蒙的吧？离那面旗子还差几步远呢。”
“下次打仗，鬼子的炮楼可不会给你画个圈让你瞄。”
李云龙的眼睛里，闪着算计的光。
“光炸得响有屁用，得打得准才行！”
“你得给老子，弄个能瞄准的家伙出来！”
“就像三八大盖上的那个准星一样，老子指哪儿，你就得给老子打哪儿！”
这句话，像一盆冷水，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。
刚刚还欢腾的气氛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。
是啊，打得响，炸得狠，可要是打不准，那跟扔手榴弹有啥区别？
顶多就是扔得远一点。
马东师傅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，走过来说道。
“团长，这打炮跟打枪一个理儿。”
“多放几炮，练练手感，那准头自然就来了。”
旁边一个老工匠也跟着点头。
“是啊团长，让战士们多打几发，熟悉了炮的脾气，保管能成！”
李云-龙听了，眉头一皱，觉得有几分道理。
可他还没开口，陈默就说话了。
“不行。”
两个字，干脆利落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陈默看着李云龙，又看了看马师傅，眼神里没有半点退缩。
“团长，马师傅，咱们的炮弹，每一发都金贵。”
“黑火药，铁料，还有工匠师傅们的心血，都不是拿来练手感的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沉了下来。
“更重要的是，战场上，鬼子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。”
“我们要做到的，不是多放几炮，是力争首发命中！”
“首发命中？”
一个年轻的学徒工忍不住小声嘀咕。
“吹牛吧，那不是神仙干的活儿吗？”
李云龙没说话，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陈默。
他从这个秀才的眼睛里，看到了一种跟自己很像的东西。
一种不讲道理的，偏要办到的狠劲。
“你有法子？”李云龙问。
“有。”陈默点头，“给我一天时间，再给我几个识字的战士。”
“好！”
李云龙一挥手，下了命令。
“老子给你一天！兵工厂的人，你随便使唤！再从一营给你调五个机灵的小子过来！”
他指着陈默的鼻子，下了死命令。
“一天之后，老子要看到能瞄准的家伙！要是弄不出来，你就给老子去把今天耗掉的火药，一钱一钱地从土里刨出来！”
兵工厂的窑洞里，灯火通明。
那门“没良心炮”被擦得锃亮，像个功臣一样摆在最中间。
可它的创造者陈默，却看都没看它一眼。
他把自己关在了一个角落里，面前摆着几张干净的马粪纸，一根炭笔，还有一杆从炊事班借来的大秤。
他没有去想什么复杂的瞄准镜。
别说没那个技术，就算有，也没那个材料。
他要做的，是用这个时代最常见的东西，解决最尖端的问题。
他要做的，不是发明，是翻译。
把那些战士们听不懂的三角函数，抛物线公式，翻译成他们看得懂，用得上的东西。
他先是在地上，用石灰画出一条笔首的基准线。
然后，他让一个战士站在五十米外，另一个战士站在一百米外，手里都举着一根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杆。
他蹲在线的起点，手里拿着一根更短的木棍，上面绑着一根细线。
他闭上一只眼，用另一只眼，通过木棍上的两个小缺口，去对准远处的标杆。
“记下这个数。”
“再记下那个数。”
他不停地计算着，在本子上写下谁也看不懂的符号。
马东师傅和几个工匠围在不远处，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他。“这秀才，又在鼓捣啥玄乎玩意儿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神神叨叨的。”
夜，越来越深。
窑洞里的人，渐渐都去睡了。
只有陈默那个角落，油灯还亮着。
他熬红了眼，终于扔掉了手里的炭笔。
在他的面前，摆着三样新东西。
第一样，是一根长约一米五的竹竿。
竹竿的一头，固定着一块小木片，木片上有一个小小的准星缺口。
竹竿的杆身上，还套着一个可以来回滑动的小竹片，上面同样有一个照门。
这叫，简易测距杆。
第二样，亮剑：我的黑科技军工时代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亮剑：我的黑科技军工时代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是一块半圆形的木板。
木板的弧边上，用炭笔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。
木板的圆心处，钉着一根钉子，上面挂着一根系了小铁块的细线。
这叫，简易象限仪。
第三样，也是最重要的一样。
那是一张巨大的，用好几张马粪纸拼起来的图表。
图表被分成了两列。
左边一列，写着“距离（步）”，从“一百五十”，到“三百五十”，每隔十步一个数。
右边一列，写着“炮口抬高（格）”，对应着左边的每一个距离，都有一个相应的数字。
这张表，就是他熬了一夜，翻译出来的“天书”。
它把复杂的弹道计算，变成了一张傻瓜都能看懂的说明书。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。
李云龙就带着赵刚，还有一营长张大彪，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兵工厂。
张大彪是来看热闹的。
他听说了昨天那惊天动地的一炮，心里痒痒得很，不相信一个汽油桶能有这么大威力。
他一进门，就看见陈默带着五个战士，在窑洞外的空地上，围着那门炮。
“都看好了！”
陈默的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楚。
“咱们这门炮，不认字也能使！打中鬼子，就西步！”
张大彪一听，乐了。
“嘿，口气不小啊，我倒要看看，你怎么个西步法。”
陈默没理他，拿起那根奇形怪状的竹竿，交给一个战士。
“第一步，测距！”
他指着远处一棵歪脖子树。
“把它当成鬼子的炮楼！你，站在这里别动，闭上左眼，用右眼看。”
“把竹竿前端的准星，对准树的根部。然后，移动你手里的滑块，让滑块上的照门，对准树梢。”
那个战士照着做了，动作有些笨拙。
“好了！别动！”陈默走过去，看了一眼滑块在竹竿上的位置。
“读数！二百六十步！”
他又指向那张挂在墙上的大图表。
“第二步，查表！”
“找到二百六十步对应的炮口抬高数！是多少？”
另一个识字的战士立刻大声回答：“报告！是十七格！”
“好！”陈默拿起那个半圆形的木板，贴在了“没良心炮”的炮管侧面。
“第三步，定角！”
“把炮口慢慢抬起来！让那根吊着的线，对准木板上的第十七格！”
两个战士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调整炮口角度。
李云龙和赵刚在一旁看着，眼睛一眨不眨。
他们看懂了。
这套东西，根本不需要懂什么道理。
只需要识数，会查表，就行了！
张大彪脸上的嘲讽，也慢慢凝固了。
他是个粗人，可他不傻。
他看出来了，这玩意儿，真他娘的是个宝贝！
“第西步！”陈默的声音提了起来，“开炮！”
他当然没让战士们真的开炮，只是做了一个手势。
“就这么简单！来，换一棵树，你们自己来一遍！”
那五个战士立刻兴奋地行动起来。
测距，查表，定角。
整个过程，虽然还有些生疏，但有条不紊。
不到两分钟，他们就完成了一次完整的瞄准流程。
“我的娘嘞”张大彪忍不住爆了句粗口。
他看着那几个兵，再看看陈默，眼神彻底变了。
这哪里是秀才？
这分明是把天上的神仙请下来，手把手教凡人使法术啊！
李云龙脸上的肌肉在抽动。
他不是激动，是狂喜！
他看到了什么？
他看到了，只要给他足够多的“没良心炮”，足够多的这种简易工具，他能在一夜之间，拉起一支炮兵营！
一支指哪打哪，能把鬼子炮楼当西瓜一样砸烂的炮兵营！
他正要开口，让陈默立刻批量生产这几样宝贝。
突然，一个侦察兵，像一阵风一样，从外面冲了进来。
那战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脸上全是汗水和焦急。
“团长！政委！紧急情报！”
李云龙眉头一皱。
“嚷嚷什么！天塌下来了？”
侦察兵喘着粗气，指着东边的方向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杨村！”
“鬼子在杨村，新修了一个中心炮楼！”
“钢筋水泥的！上面架了重机枪！我们一营二连的一个排，被死死地压在坡底下，动都动不了！”
窑洞门口，瞬间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集中到了李云龙身上。
李云龙的脸，沉得像块铁。
赵刚的眼神，也变得无比凝重。
他们都清楚，杨村那个位置，是独立团活动的重要通道。
那个炮楼，就像一根钉子，死死地钉在了他们的咽喉上。
李云龙沉默了几秒钟。
他没有看赵刚，也没有看张大彪。
他缓缓地转过头，目光，落在了那门还散发着铁腥味的“没良心炮”上。
然后，他的视线，又移到了陈默的身上。
那眼神，像一头饿了三天的狼，终于看到了送到嘴边的肥肉。
他咧开嘴，露出一口白牙，笑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“秀才。”
“你的家伙，该开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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