团部窑洞里，空气凝得像块铁。
油灯的火苗，被一股肃杀之气压得抬不起头，只能在灯罩里苟延残喘。
地图铺在桌上，杨村的位置，被一个通红的炭笔圈重重地圈了起来。
一营长张大彪刚从前线赶回来，身上的硝烟味还没散尽。
他一拳砸在桌沿上，震得茶碗乱跳。
“团长！政委！鬼子那个炮楼，邪性得很！”
他的声音，像是被砂纸磨过，又粗又哑。
“钢筋水泥浇的！老子亲眼看着，歪把子打上去，就跟挠痒痒一样，首冒火星子！”
“上面架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，跟个铁王八似的缩在里头，就露出个枪口。我二连的弟兄们，被死死地钉在坡底下，头都抬不起来！”
他喘了口粗气，眼睛里全是血丝。
“这么下去不是办法！要拔掉它，只有一个法子，拿人命去填！”
“我估摸着，至少得报销一个排！还不一定能把炸药包送到它脚底下！”
窑洞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李云龙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，不紧不慢，一声一声，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拿人命去填。
这五个字，是独立团所有人心头的疤。
每次战斗，都是拿弟兄们的血肉，去啃鬼子的钢铁乌龟壳。
“大彪说的是实话。”二营长也开了口，声音沉闷，“这种中心炮楼，咱们团成立以来，碰见的都是绕着走。硬啃，太伤元气。”
“可不啃不行啊！”三营长急了，“杨村那地方，是咱们去根据地的口子！这根钉子扎在这，咱们的腿就等于断了一条！”
“打！”
“不打！”
“打要付出多大代价？”
争论声，像一锅烧开的浑水，在窑洞里翻腾起来。
赵刚眉头紧锁，他看着地图上的那个红圈，又看了看李云龙。
李云龙还是一言不发。
他只是听着，任由那争吵声灌满他的耳朵。
他的脸上，没有愤怒，没有焦急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可赵刚知道，这平静下面，压着的是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。
终于，李云龙的手指，停了。
他抬起头，环视了一圈吵得面红耳赤的部下们。
突然，他咧开嘴，笑了。
那笑容，在昏暗的灯光下，显得有些森然。
“谁他娘的，说老子要拿人命去填了？”
一句话，整个窑洞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营长都愣住了，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。
李云龙的目光，越过所有人，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站在角落里，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身上。
那个还带着一身铁屑味和硝烟味的秀才，陈默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也都跟着转了过去。
他们看着这个文弱的，甚至有些单薄的年轻人，满脸都是困惑。
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，那力道，让桌上的地图都跳了起来。
“老子有新玩意儿了！”
他指着陈默，像是炫耀自己刚抢来的宝贝，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傲。
“都给老子听好了！”
“这一次，老子不用一个弟兄扛着炸药包去冲锋！”
“就用他，陈默！还有他那个能把天捅个窟窿的——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品味那三个字。
“没良心炮！”
“用它，给咱们独立团，开个张！”
没良心炮？
这叫什么名字？
营长们面面相觑，脑子里全是问号。
他们只听说兵工厂昨天试炮，动静闹得挺大，可谁也没亲眼见过。
用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，去打鬼子钢筋水泥的炮楼？
这不是开玩笑吗？
作者“易杨海”推荐阅读《亮剑：我的黑科技军工时代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“团长，这”张大彪忍不住了，“打仗可不是儿戏啊！那炮楼”
“闭嘴！”
李云龙眼睛一瞪，一股悍匪般的霸道之气，瞬间压倒了所有质疑。
他走到陈默面前，那高大的身影，几乎把陈默完全笼罩。
“秀才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一股滚烫的热气。
“我不管你用什么狗屁的科学，也不管你那套一套的道理。”
“你，还有兵工厂那几个跟你一起鼓捣铁疙瘩的，现在就给老子组成一个炮班！”
“这个炮班，不归张大彪管，不归赵刚管，只归我李云龙一个人管！”
他伸出那根粗壮的手指，狠狠地戳在地图上杨村的位置。
那力道，几乎要把马粪纸戳穿。
“天亮之前，把那个乌龟壳，给老子端了！”
“让它从地图上，彻底消失！”
“听明白了没有？！”
陈默抬起头，迎着李云龙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。
他感觉到的，不是压力，而是一种被绝对信任的滚烫。
他挺首了腰杆，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颗钉子，钉进了这片喧嚣里。
“是！”
“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好一个保证完成任务！
李云龙哈哈大笑起来，他重重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，转身对着还愣着的张大彪吼道。
“张大彪！”
“有！”
“你带一营的主力，立刻出发！给老子像狼一样，悄悄摸到炮楼底下潜伏起来！”
“等老子的炮声！炮声一响，鬼子的机枪一哑火，你的人就给老子往上冲！”
“把里面的鬼子，给老子剁碎了喂狗！一个活口都不许留！”
“是！”
张大彪扯着嗓子吼了一声，可脸上的表情，还是跟吃了苦瓜一样。
命令下达，整个独立团像一台被拧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，瞬间高速运转起来。
夜，黑得像墨。
没有月亮，没有星星。
一条通往前线的崎岖山路上，一队人马正在沉默地行军。
走在最前面的，是张大彪的一营。
队伍的中间，几个兵工厂的工匠，正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。
车上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“没良心炮”。
它被一块破帆布盖着，看不清模样，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，像汽油桶一样的轮廓。
陈默就走在车子旁边，手里提着一个木箱子。
箱子里，装着他熬了一夜心血做出来的测距杆和象限仪。
山风吹过，带来一阵凉意。
张大彪放慢了脚步，走到了独轮车旁。
他借着偶尔从云缝里漏出的一点微光，打量着那个被帆布盖住的怪物。
然后，他的目光，落在了陈默身上。
“秀才。”
他的声音里，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怀疑。
“就凭这玩意儿？”
他用下巴指了指车上的东西。
“一个汽油桶，几根破木头？”
他摇了摇头，凑近了些，声音压得更低。
“你可别把咱一营的弟兄们给坑了。”
“团长在气头上，你可不能跟着他犯浑。到时候你这炮要是放个哑屁，或者打偏了，我的人一冲锋，就全成了鬼子重机枪的活靶子！”
“那责任，你担得起吗？”
陈默停下脚步，转过头。
黑暗中，他看不清张大彪的脸，却能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，来自一线指挥员的担忧。
他没有争辩，也没有解释什么复杂的原理。
他只是看着张大彪的方向，平静地说了一句。
“张营长。”
“科学，不会放哑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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