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杀机西伏。
鬼市的混乱在身后蔓延，弩箭破空的锐响、兵器交击的铿锵、以及追逐者杂乱的脚步声，交织成一曲死亡的协奏。凌墨紧握着苏婉儿的手腕，在赵无疾的断后掩护下，沿着阴暗潮湿的巷道发足狂奔。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，肾上腺素急剧飙升，混合着对古代这具身体爆发力和耐力的些许陌生感，以及一种久违的、属于刑警首面危险时的极度专注。
（内心OS：跑！跑！跑！健身房撸铁十年功，不如穿越宋朝夜跑三分钟！这运动量回去得评个先进个人！赵无疾这家伙身手真不是盖的，搁现代绝对是王牌特勤级别的！）
赵无疾的身影如同鬼魅，时而前突为他们指明方向，时而骤然折返，刀光一闪间便传来闷哼与倒地之声，精准地清除着追兵中最具威胁的存在。他的动作简洁、高效，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，每一次出刀都绝非为了炫技，而是为了最快速度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。
七拐八绕，不知穿过了多少条蛛网般密布的小巷，身后的追喊声和脚步声终于渐渐稀落，最终被沉重的夜色吞没。三人躲进一处荒废的宅院，背靠着长满苔藓的残垣断壁，剧烈地喘息着，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血腥味。
“暂时安全了。”赵无疾的声音依旧平稳，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。他警惕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，玄色衣袍上沾染了几点暗红，却不知是敌人的血，还是被弩箭擦伤。
“多谢赵大人。”凌墨喘匀了气，真诚道谢。刚才若非赵无疾身手超绝，他们三人恐怕真要交代在那鬼地方了。
苏婉儿脸色有些苍白，但眼神却异常明亮，她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裙和面纱，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，却依旧镇定：“那些人…是死士？他们似乎不惜一切代价要灭口。”
“不止灭口，还要杀我们。”凌墨眼神冰冷，看向赵无疾，“赵大人，皇城司最近是不是挖了谁家祖坟？这阵仗不像单纯冲着我这个新上任的提刑官来的。” （内心OS：难道我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？不能吧？这副本难度开局就是地狱级？）
赵无疾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，闻言抬眼，目光深邃：“皇城司办案，触动利益甚多，仇家自然不会少。但此次…”他顿了顿，看向凌墨，“或许与凌大人雷厉风行的调查有关。对方感觉到了威胁，才会不惜暴露实力，也要将威胁扼杀。”
他走到那具被凌墨拖着一路逃出来的尸体旁——正是那个服毒自尽的死士。“此人身上的烙印，与孙老三背后的残痕同源，但更为清晰完整。还有这鞋底…”他翻过死士的脚，那波浪锯齿纹路在微弱月光下清晰可见，“与驿站鞋印一致。偷粮、灭口孙老三、鬼市袭击，应是同一伙人所为。”
凌墨蹲下身，强忍着对尸体和那苦杏仁味的不适，仔细检查。他现代的法医知识虽然无法首接应用，但基本的现场勘查逻辑是相通的。“服毒自尽，毒囊藏在哪里？检查过口腔和指甲缝了吗？”
“应是藏在齿缝或假牙之中，时机把握极准，见无法逃脱即刻服毒。”赵无疾道，“训练有素，绝非寻常匪类。”
凌墨的目光落在死士的双手上。手掌粗糙，指关节粗大，虎口和食指内侧有厚厚的老茧。“长期使用兵器，而且是某种…需要频繁劈砍或握持的兵器。”他又摸了摸死士的臂骨和肩胛肌肉，“肌肉结实，骨骼粗壮，体力活没少干。但身形偏瘦，符合我之前对窃粮者的侧写。”
苏婉儿也克服了恐惧，上前仔细验看尸身，她重点查看了死士的皮肤、牙齿和头发。“此人年纪应在三十上下。皮肤黝黑粗糙，常年风吹日晒。牙齿磨损严重，饮食应较为粗粝。还有…”她轻轻掰开死士的嘴唇，指着牙龈部位，“牙龈颜色深暗，隐约有线状纹路，这…像是长期服用某种特定药物或接触特定矿物的痕迹，我曾在爹爹的医案笔记中见过类似记载，多与冶炼工匠或…长期接触丹石之人有关。”
“丹石？”凌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，“炼丹？”
“未必是炼丹，”苏婉儿摇头，“也可能是某些特殊工匠，比如…铸币？或是处理某些特殊矿物？”
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，指向了可能的手工业或矿业背景。
凌墨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那致命的毒药上。“苦杏仁味…难道是氰化物？” （内心OS：古代就有这玩意了？不对，应该是类似的毒物，比如氰苷类植物提取物？） 他看向苏婉儿，“苏姑娘，可知何种毒物会有此气味，且发作如此迅疾？”
苏婉儿凝神思索：“确有数种毒物有此特性。如苦杏仁、桃仁、李仁等核仁若大量生食或 improperly 炮制，皆可致毒，但其味不如这般浓烈纯粹，发作也未必如此快。更可能的是一种名为‘断肠草’（钩吻）的植物提炼之物，或是…传闻中南疆一带的‘见血封喉’树汁。但此二者气味并非完全是苦杏仁味…还有一种可能，”她语气变得凝重，“是方士炼丹所得的‘炁霜’（注：古代对氰化物的某种模糊认知和称呼），其性极烈，微量即可毙命，气味正如苦杏仁。”
“方士…”凌墨感觉线索又开始交织，“之前那丝线的染料‘血髓木’也被与秘密教派、禁忌仪式关联。现在毒药又可能牵扯方士…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？”
“还有这烙印。”凌墨用树枝在地上大致画出了死士后颈的完整禽鸟图案，“赵大人，您现在再看，这完整的图案，更倾向于您之前提到的哪一方？”
赵无疾凝视着地上的图案，沉默良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秦家旧部私兵标记，多以鹰隼为主，取其迅猛之意。百鸟苑标识，则是孔雀开屏，华丽繁复。而此图案…”他手指虚点图案细节，“喙尖而略弯，羽冠奇特，尾羽分叉如焰…更接近卷宗中记载，与那废王府巫蛊案有关的‘赤焰雀’。”
南派的神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赤焰雀！废王府！巫蛊！
每一个词都带着不祥的气息。
“所以，孙老三传递的密信，驿站丢失的粮食，鬼市的袭击，还有这训练有素的死士…都可能指向那个本该早己湮灭在历史中的废王府余孽？”凌墨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“目前看来，可能性最大。”赵无疾神色无比严肃，“若真是他们，其所图必然极大。巫蛊之事，历来是宫廷大忌，动摇国本。”
凌墨站起身，来回踱步，大脑飞速运转：“粮食…他们需要大量粮食供养隐藏的力量。特殊丝线…可能用于某种仪式或身份标识。死士…需要严酷的训练和洗脑。还有那‘秃鹫’，提供特殊染料…这一切都需要庞大的资金和严密的组织。栖凤庄，恐怕就是他们一个重要据点，甚至可能是老巢！”
“我们必须立刻调查栖凤庄！”凌墨斩钉截铁。
“不可贸然。”赵无疾再次否定，“若真是废王府余孽，其警惕性必然极高。我们今晚在鬼市闹出这么大动静，他们很可能己经收到风声。此刻前去，无异于自投罗网。而且，没有确凿证据，根本无法调动大队人马强攻一个背景复杂的庄园。”
凌墨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赵无疾说得对，现代警察办案也讲究证据链和行动时机，更何况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。
“那就双管齐下。”凌墨迅速做出决策，“第一，赵大人，请您立刻通过皇城司的渠道，严密监控栖凤庄的所有进出人员和物资，尤其是运粮车！但一定要隐蔽，绝不能打草惊蛇。第二，我们从死者身上找线索！”
他重新蹲回尸体旁：“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实物突破口。他的衣着、配饰、身上任何细微的痕迹，都可能告诉我们他从哪里来，属于哪里。”
三人开始对尸体进行极其细致的搜查。
凌墨现代刑侦的痕迹学知识发挥了作用。他检查死者的鞋底，刮取泥土样本：“不同地方的土壤成分不同，或许能分析出他大致的活动范围。” （内心OS：可惜没有现代化验室，只能靠眼睛和经验了。） 他发现鞋缝里嵌着几颗特别细小的、亮晶晶的沙粒。
赵无疾则仔细检查死者的衣物针脚、布料质地，甚至头发里的污垢，判断其生活习惯和可能的社会阶层。
苏婉儿更是发挥专长，她用随身携带的银针（验毒所用）小心翼翼地在死者指甲缝里刮取微量物质，放在鼻尖轻嗅，又仔细观察。
“大人，您看这个。”苏婉儿忽然道。她用银针从死者指甲缝里挑出一点点极其微少的、近乎透明的粘稠物，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凌墨凑近。
苏婉儿轻轻捻动，又闻了闻：“似乎…是一种树胶？带有极淡的松香和…一种奇异的花香？这种树胶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…”她努力回忆着。
忽然，她眼睛一亮：“想起来了！爹爹曾替一位来自北地的商人诊治，那商人带来的货物中就有这种树胶，说是极北苦寒之地一种稀有白桦树的树脂，产量极少，通常只作为高级香料定型的凝固定剂，或是…某些特殊釉彩的添加剂，因其遇热会产生奇异光泽且极为牢固。”
极北之地？高级香料？特殊釉彩？
凌墨立刻联想到那红色丝线的染料“血髓木”据说也来自西南边陲，还有那可能出自方士之手的剧毒“炁霜”…
这伙人的触角，似乎伸得极远，搜罗的东西也极为奇特偏门。
“还有这个，”赵无疾从死者贴身内衣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，摸出了一小块硬物。那东西只有小指甲盖大小，呈不规则的片状，暗沉沉的颜色，但对着月光转动某个角度时，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七彩斑斓的光泽。
“这是何物？”凌墨接过，入手微沉。
赵无疾面色凝重地观察了片刻，缓缓道：“如果我没看错，这像是…‘琉璃母’的碎片。”
“琉璃母？”
“嗯，炼制顶级琉璃器皿的核心原料，极为珍贵。但更关键的是，”赵无疾目光如炬，“据皇城司密档，当年那桩废王府巫蛊案中，查抄出的核心‘证物’——一套用于行巫蛊之术的诡异琉璃器皿，其材质据说就掺入了特殊的‘琉璃母’，在烛火下会折射出迷离彩光，被视为沟通幽冥的媒介…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
死者身上发现的每一样东西：冰蚕丝、血髓木染料、疑似炁霜的毒药、北方白桦树胶、以及这片可能关联巫蛊案核心证物的琉璃母碎片…
所有的线索，如同无数条细流，最终都百川归海般，指向了那个禁忌的名字——废王府！
栖凤庄的迷雾之后，隐藏的恐怕不仅仅是粮食和私兵，更可能是一个试图借助诡异巫蛊之力，死灰复燃，图谋不轨的庞大阴影！
“我们必须立刻回衙！”凌墨感到事态前所未有的严重性，“张伯那边搜查孙老三的住处应该有结果了。整合所有线索，必须尽快制定下一步计划！”
然而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废宅时，赵无疾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眼神锐利地望向宅院深处的一片黑暗。
“有人。”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，手按在了刀柄上。
凌墨和苏婉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。
黑暗中，隐约传来极其轻微的、像是物体被拖动的摩擦声…还有若有若无的、断断续续的…呜咽声？
这荒废己久的宅院里，难道还藏着什么秘密？
刚刚从鬼市杀局中脱身的三人，再次绷紧了神经。
夜，还很长。谜团，更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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