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村的清晨,是被一阵嘹亮的哨声和此起彼伏的口令声打破的。新一团的练兵计划,在李云龙雷厉风行的作风下,毫无拖延地展开了。
村外的打谷场被改造成了临时训练场。一队队战士在军官的带领下,喊着号子进行武装越野,身上背着沉重的沙袋(暂时没有足够的负重装备,土法上马),跑得气喘吁吁,汗流浃背。另一边,魏大勇正带着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几个“苗子”,进行着残酷的近身格斗训练。摔跤声、闷哼声、以及和尚那瓮声瓮气的呵斥声不绝于耳。
“没吃饭吗?动作快!狠!一招制敌!战场上鬼子会跟你讲规矩吗?” “你!出拳软绵绵的,娘们似的!再加五十个俯卧撑!” “配合!说了多少遍,要配合!你们是一个小组,不是独狼!”
这些被选中的战士都是身手矫健、反应灵敏的老兵,但在魏大勇这种从战俘营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面前,依旧显得不够看,练得龇牙咧嘴,却没人敢抱怨,眼神里反而充满了不服输的狠劲。团长说了,练好了是要去打鬼子特种部队的!这是荣誉!
更远处,射击训练也在进行。子弹宝贵,实弹射击次数有限,更多的是练习据枪、瞄准、击发的空枪动作,力求形成肌肉记忆。甚至还有战士在练习用缴获的日军掷弹筒(弹药极少,只能模拟操作)。
整个杨村外围,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。口号声、脚步声、训练器械的碰撞声,交织成一曲紧张而充满力量的战前乐章。
李云龙背着手,在训练场上溜达,身边跟着赵刚。他看着战士们卖力的训练,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,时不时吼两嗓子:
“二营长!你他妈没吃饭吗?跑起来!鬼子可在后面撵着呢!” “好!那个谁?动作不错!回头奖励你多吃个窝头!” “和尚!对!就这么练!别给老子省力气!练不死就往死里练!”
赵刚则更关注战士们的思想状态和训练方法,不时停下来和战士们交谈几句,鼓励一下,或者提醒训练中的注意事项,避免受伤。两人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,配合倒是越发默契。
“团长,训练强度是不是太大了点?我看很多战士脚上都磨出血泡了。”赵刚看着一个一瘸一拐还在坚持奔跑的战士,有些心疼。
“政委,慈不掌兵啊!”李云龙不以为意,“现在多流汗,战场上才能少流血!鬼子可不会因为咱们脚疼就对咱们手下留情!告诉卫生员,准备好热水和草药,晚上都给老子烫脚挑泡!”
他这话说得在理,赵刚也无法反驳,只是暗自决定让后勤和卫生部门再多尽点心。
巡视完训练,李云龙对赵刚道:“政委,这边你盯着点。我去看看咱们的‘生产大队’搞得怎么样了,顺便……找那位田雨姑娘聊聊。”
提到田雨,赵刚脸色也严肃起来:“团长,和她谈话要注意方式方法。她情绪刚刚稳定一些,但戒心还很重。尤其是关于楚云飞和家里的事,似乎很不愿意多提。”
“放心吧,老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。”李云龙摆摆手,晃晃悠悠地朝村里走去。
村内另一侧的空地上,同样是一番忙碌景象。那些被收容的溃兵,以及部分身体条件稍差或有些手艺的新一团战士,被组织起来,成立了生产队。有的在老乡指导下学习开垦荒地,有的在搭建简易的工棚,几个会打铁的正在修理破损的农具和军械,还有几个手巧的在用柳条编筐编篓。
虽然场面不如训练场那边龙精虎猛,但却透着一种踏实和希望。能吃饱饭,有事做,对于这些乱世中挣扎求生的人来说,就是最大的安定。
李云龙转了一圈,对生产队的进度还算满意。虽然短期内见不到大效益,但至少是个好的开始。他远远看到了田雨的身影,她正和几个村里的妇女一起,在帮忙晾晒洗好的绷带(从缴获和原本的库存里清理出来的),动作虽然有些生疏,但却很认真。
李云龙没有立刻过去,而是先找到了负责生产队的干部(一个原先是木匠的副连长),低声交代了几句:“……想办法搞个土窑,试试能不能烧点木炭或者陶器……后山那种红色的土,看看能不能搞点土染料……总之,脑子活络点,什么东西能换点粮食盐巴,就去琢磨!”
交代完,他才慢悠悠地踱到田雨那边。
田雨看到李云龙过来,明显紧张了一下,下意识地站首了身子,手指绞着衣角,低下头不敢看他。
“田雨同志,干活呢?辛苦了。”李云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可亲,但他那副尊容和嗓门,再怎么和蔼也透着一股子悍匪气。
“不……不辛苦。”田雨声如蚊蚋,头垂得更低了。
“嗯,习惯就好。咱们八路军就是这样,官兵一致,劳动光荣。”李云龙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套话,觉得有点别扭,便干脆首入主题,“田雨同志,我找你呢,是想再了解一下你的情况。你别紧张,有什么说什么就行。”
他示意田雨走到旁边一棵老槐树下,避开其他人。
“楚云飞团长昨天来的事,你知道了吧?”李云龙看着田雨瞬间变得苍白的脸,心里有了数,“他说是你家世交,受你家人所托来找你,要带你回去。有这回事吗?”
田雨咬着嘴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沉默了半晌,才轻轻点了点头,又猛地摇头:“他是……是我父亲的朋友。但是……我不是逃兵,我只是……只是不想嫁人!”她似乎鼓足了勇气,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,“李团长,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。你们救了我,给我饭吃,我很感激。但我不会跟楚团长回去的!死也不会!”
“嫁人?嫁什么人?”李云龙故作不知,“楚团长也没说非要你嫁人啊,就是说送你回家。”
“回家?”田雨脸上露出一丝凄苦和嘲讽,“回家等着被送上花轿吗?我父亲为了攀附权贵,逼我嫁给一个我从未见过面、据说……据说名声很差的纨绔子弟!我才从北平逃出来,怎么可能再回去跳进火坑?”
她情绪有些激动,声音也提高了些:“我知道楚团长是好人,但他和我父亲是旧识,他肯定是站在我父亲那边的!他找到我,一定会把我送回去的!李团长,求求你,别把我交给他!我可以干活,我可以学护理,我可以为抗日出力!我只求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地方!”
看着她梨花带雨、却又异常坚定的模样,李云龙心里大致有数了。这确实是个逃婚出来的进步女学生,有思想,有主见,不愿意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。楚云飞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恐怕更多的是受人之忠,而非有什么恶意。
这就有点难办了。从八路军政策和个人情感上,他倾向于保护田雨。但楚云飞那边……毕竟欠着人情,而且对方态度坚决,还给出了不小的诱惑(药品和子弹)。
李云龙摸着下巴,沉吟了片刻,开口道:“田雨同志,你的情况我了解了。我们八路军尊重个人意愿,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。你放心,只要你不想走,没人能从新一团把你强行带走,他楚云飞也不行!”
他先给了田雨一颗定心丸,看着对方脸上露出感激和希望的神色,话锋一转:“但是,楚团长那边,我总要有个交代。毕竟他是友军团长,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。你看这样行不行,我呢,就回复楚团长,说没找到你。你呢,就安心在杨村待着,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。等过段时间,风头过去了,或者联系上你其他可靠的同学老师,你想去哪,我们再想办法送你走。如何?”
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拖延之策。既不得罪死楚云飞,也能暂时保住田雨。
田雨闻言,思索了一下,似乎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,连忙点头:“谢谢李团长!我愿意留下来!我一定好好工作,不给你们添麻烦!”
“好,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李云龙点点头,“你去忙吧。对了,”他像是想起什么,随口问道,“你听说过山本一木这个人吗?”
他本是随口一问,没指望田雨能知道什么。毕竟山本是日军军官,她一个学生怎么会接触得到。
不料,田雨听到这个名字,脸色骤然一变,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恐惧,失声道:“山本一木?您怎么知道他?”
李云龙心中猛地一动,立刻追问:“你知道他?他是什么人?”
田雨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,有些慌乱,但看着李云龙锐利的目光,还是低声说道:“我……我在北平时,听一些同学私下议论过。这个人……很可怕。他不是一般的日本军官,据说是在德国受过特殊训练,专门负责暗杀、破坏和对付……对付敌后抵抗力量。他在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很受重视,权力很大。同学们都说,落到他手里的人,没有能活着出来的……”
她的声音带着颤抖,显然对这个名字有着极深的恐惧。
李云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田雨的话,印证了楚云飞的情报,甚至提供了更多细节!德国受训?专门对付敌后力量?这他妈不就是冲着八路军来的吗?!
看来,山本一木的威胁,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和迫近!
必须加快准备了!练兵!搞钱!囤物资!刻不容缓!
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田雨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谢谢你提供的信息,很重要。你去忙吧,今天的话,不要对任何人说起。”
“是……我明白。”田雨点点头,心有余悸地走开了。
李云龙站在原地,目光投向村外热火朝天的训练场,眼神变得无比锐利。
山本一木……不管你多厉害,想来杨村撒野,就得先问问老子手里的枪答不答应!
他转身,大步流星地朝团部走去,他需要立刻重新调整训练和备战计划,并且,那“搞钱”的计划,恐怕要提前并且加大力度了!
非常时期,行非常之事!
(第十一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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