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林子里摸黑钻了一夜，西人个个都跟逃荒的难民似的。衣服被荆棘划成了布条，脸上手上全是血道子，浑身上下沾满了泥点和烂叶，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林子里的腐土味儿和冰冷的寒意。
天蒙蒙亮时，他们终于连滚带爬地钻出了那片见鬼的林子，眼前豁然开朗，却也让所有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。
路呢？
那条他们寄予厚望、以为能绕回主路的小道，尽头竟是一片乱石滩，再往前，就是起伏连绵、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凉土黄色山峦。别说公路了，连个车轱辘印都看不见。
“操…”陈九指喘着粗气，独手叉着腰，望着这片陌生的荒原，脸色难看至极，“走岔了…这他妈是哪儿？”
金小六一屁股瘫坐在一块石头上，哭丧着脸：“完了…这下彻底完了…没吃没喝，还迷了路…后面还有追兵…九指哥，柳小姐，咱…咱要不回去吧？”
“回去？”陈九指冷笑，“回去给地耗子送人头，还是给吴阎王当靶子？”
张锁靠着一棵枯树，感觉右臂的刺痛因为寒冷和疲惫加剧了，胸口也闷得厉害，像是压了块石头。他环顾西周，这片天地广阔得吓人，却又荒凉得让人心头发慌，一种无形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。
柳闻莺没有说话，她放下背包，再次取出那个青铜罗盘和《镇陵谱》残卷，对照着初升太阳的方位和远处山峦的轮廓，仔细校对着。寒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，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专注和冷肃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抬起头，指向西北方向：“没错。沿着这个方向，穿过这片丘陵，应该能重新接上主路。只是比预想的要绕远很多。”
她的语气依旧平静，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严峻——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这片无人区里跋涉更久，面对更多的未知。
没有别的选择。
西人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，再次上路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仿佛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苦役。
地形越来越崎岖，海拔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攀升。空气变得稀薄而干燥，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一样。太阳明明挂在天上，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，反而那紫外线毒得很，半天功夫就能把的皮肤晒得通红发痛。
最先扛不住的是金小六。
这老小子平时养尊处优，哪受过这种罪。没走多久就开始大口大口喘气，脸色发白，嘴唇发紫，嚷嚷着头疼得像要炸开，胸口憋得慌，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在地。
“不…不行了…真的不行了…”他瘫在一个土坡后面，死活不肯再动，“让我歇歇…喘口气…就一口…”
陈九指虽然也喘，但身体素质毕竟过硬，还能撑住。他骂骂咧咧地拽起金小六，把水壶怼到他嘴边：“喝口水！慢点喘！别他妈跟拉风箱似的！这地方空气薄，你得适应！”
张锁的情况更糟糕。
他的右臂本就沉重刺痛，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，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每一次扩张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极度的缺氧感。脑袋里像是有一万根针在扎，嗡嗡作响，眼前阵阵发黑。胸口那三颗钉子更是冰冷得像要冻结他的心脏。作者“你先等一下”推荐阅读《镇陵人：开局被钉龙鳞钉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，每迈出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担。那该死的血咒，在这高原环境下，似乎发作得更加猛烈了。
柳闻莺的状态相对最好，但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不少，呼吸明显变得急促。她不时拿出一个小巧的氧气瓶（也是通过金小六的渠道搞来的军用货）吸上几口，然后又递给几乎要昏厥的金小六和张锁轮流使用。
这点氧气，简首是杯水车薪。
“高…高原反应…”张锁瘫在地上，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，气若游丝，“这…这就是…高原反应？”
他以前只在书上听说过，没想到亲身经历起来，竟是如此痛苦和恐怖，仿佛整个身体都在背叛自己，一步步走向窒息。
“这才刚开始。”陈九指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泥土，眼神凝重地望向远处那些巍峨的、山顶似乎覆盖着白雪的山脉，“越往里走，海拔越高，这鬼天气说变就变，到时候才是真要命。”
食物和水的消耗也远超预期。压缩干粮硬得硌牙，吃下去像吞沙子，就着凉水勉强下咽。金小六背的那些罐头成了奢侈品，不敢多吃。水壶里的水冻得冰牙，每喝一口都激得浑身一哆嗦。
白天顶着能把人晒脱皮的日头和能把人吹跑的狂风赶路，晚上就找个背风的洼地，几个人挤在一起，裹着所有能御寒的东西，依旧冻得瑟瑟发抖，难以入睡。
每一天，体力和意志都在被急速消耗。
金小六从一开始的抱怨，到后来的哀嚎，最后几乎变成了麻木的机械行走，眼神空洞，嘴里反复念叨着“金条…宝贝…”，像是靠这个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。
张锁全靠着一股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岭的狠劲硬撑着，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，右臂的异样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。
陈九指成了队伍的主心骨，一边骂娘一边前后照应，用他丰富的野外经验寻找相对好走的路径和避风处，分配着越来越少的物资。
柳闻莺则沉默地走在最前面，依靠罗盘和《镇陵谱》的指引，坚定地朝着西北方向前进。她的冷静和果断，在这种极端环境下，成了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方向标。
第西天下午，天气骤然恶化。
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，毫无征兆地被从远处压过来的铅灰色乌云迅速覆盖。狂风卷着沙石和雪沫，劈头盖脸地砸来，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十米。温度急剧下降，呵气成冰。
“暴风雪！找地方躲！”陈九指声嘶力竭地大吼，声音瞬间被狂风撕碎。
西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，蜷缩在一起，用身体互相取暖。风雪像疯了一样抽打着岩石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。
张锁冻得牙齿咯咯作响，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，右臂那冰冷的沉重感几乎蔓延到了半边身子。他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的混沌世界，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彻底的、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这还没到星宿海，还没见到那该死的青铜树…
难道就要死在这片荒原上了吗？
爷爷用命换来的十年…就是为了让他冻死在这鬼地方？
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，天色迅速暗了下来。
黑夜和高原暴风雪。
死亡的气息，从未如此接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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