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儿两度夜袭，枭首悬门，其带来的震慑效果远超叶秋最初的预料。
“座山雕”和“滚刀肉”的相继惨死，如同两把冰冷的剔骨尖刀，不仅剜掉了两股最大土匪势力的首脑，更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，狠狠楔入了每一个还在山上苟延残喘的土匪心里。
那位临峤县新来的年轻县令，根本不像过去那些要么懦弱无能、要么只想捞钱的官老爷。他手下那个女煞神，来无影去无踪，手段狠辣如鬼魅，专取头目性命！这哪是来当官的？这分明是阎王爷派来收债的！
一时间，周边山林里剩余的几股土匪势力风声鹤唳，草木皆兵。大小头目们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时不时惊醒，摸摸自己的脖子还在不在。寨门加固了一层又一层，巡夜的人手增加了数倍，但依旧觉得不够安全——那女人可是能飞檐走壁、悄无声息摸上落马川绝壁的怪物！
恐慌带来了猜忌和内耗。为了争夺老大空出来的位置，为了那点可怜的资源和控制权，山寨内部暗流涌动，甚至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火拼。谁都想当老大，但谁都怕当了老大就成了那女煞神的下一个目标。这种人人自危、互相提防的气氛，让原本就松散的土匪组织更加涣散，彻底失去了主动下山劫掠的胆气和能力。
而就在这混乱与恐惧中，一些原本就心思浮动、或胆小怕事、或像当初的石柱瘦猴一样被逼无奈才落草的土匪，心思活络了起来。
继续留在山上？朝不保夕，说不定哪天夜里脑袋就没了。而且看这情形，新县令手段如此酷烈，显然是要彻底清剿匪患，留在山上就是等死。
下山投案？之前黑风岭和落马川不是有人去了吗？听说不但没杀头，那个姓叶的县令还让他们在衙门里干活，有口饭吃！虽然听说干的都是修补城墙、清理街道的苦活累活，但至少不用提心吊胆，能睡个安稳觉啊！
犹豫和观望持续了几天。但当第三个偷偷下山投案的前土匪，拿着当天干活换来的一块粗粮饼子，在昔日同伴面前炫耀时，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击穿了。
从第西天开始，陆陆续续又有人趁着夜色或者清晨守备松懈时，偷偷溜下山，连滚带爬地跑到临峤县衙门口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哭喊着“罪民投案”、“求县令老爷给条活路”。
有了前次的经验，叶秋处理起来熟练了许多。他依旧让老皂隶负责登记，让石柱带人初步甄别。这次来的，质量明显比第一批要差一些，多是些老弱病残或者纯粹混吃等死的墙头草，但其中也偶尔有一两个像之前铁匠刘那样有特殊手艺的，比如一个会点木匠活的，一个以前给土匪头子养过马的。
叶秋依旧是那个原则：筛选，利用。
身强力壮、看起来还算老实的，补充进修城墙和巡夜的队伍，由石柱统一管理。 有手艺的，比如木匠，就让他去帮忙制作训练用的器械和修补县衙门窗；会养马的，正好照顾县衙那仅有的几匹瘦马。 至于那些纯粹想来混饭吃的油滑之徒或者老弱病残，叶秋也没赶尽杀绝，但给予了最艰苦的工作和最差的口粮，逼得他们自己叫苦不迭，却也暂时不敢再生事端。
县衙的人手，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，又得到了些许扩充。虽然依旧捉襟见肘，虽然成分复杂难以管理，但至少，叶秋不再是光杆司令了。一支小小的、鱼龙混杂的、但初步有了点功能的队伍，正在缓慢成型。
城墙的修补工作在继续，虽然进度缓慢，但那段倒塌最严重的豁口总算被勉强用石块和泥土填了起来。街道也被简单清理，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像垃圾场。瘦猴训练的“民兵”己经能像模像样地排成队列，虽然射箭依旧歪歪扭扭，但扛着棍棒巡逻，倒也多了几分唬人的气势。
铁匠刘的炉火日夜不息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成了县衙里最富有生机的声响。虽然材料稀缺，但他还是想办法打出了几包叶秋要求的铁蒺藜，给几面木盾包上了铁边，甚至那架简陋的抛石机也做出了一个雏形。
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，至少表面看来如此。
叶秋站在略微修葺过的县衙大堂门口，看着院子里那些忙碌却依旧面带菜色的人们，看着远处那段修补过的城墙轮廓，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。
人力、物力、财力……每一样都缺到了极点。现有的这点微末进展，完全是建立在冰儿的恐怖威慑和极限压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，脆弱得不堪一击。一旦土匪缓过劲来，或者出现其他变故，这点成果瞬间就会化为乌有。
而且，最重要的——回家的线索，依旧毫无头绪。他每晚研究地图和县志到深夜，却一次次陷入绝望。这个世界的地理环境和他所知的对不上，那些传说更是虚无缥缈。他甚至开始怀疑，自己当初的推测是不是根本就是错的？穿越点也许根本不在临峤县？或者，那根本就是一次无法复制的意外？
焦虑和思念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，但他不能表露出来。他是这里的主心骨，他必须显得镇定，必须有计划。
“大人。”石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，他刚刚巡视完城墙回来，脸上带着奔波后的尘土，“今日又有两人来投案，己经按规矩安置了。城墙东南角那段，明天应该能补完。”
“嗯，辛苦了。”叶秋收回思绪，点了点头。
石柱看着叶秋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道：“大人，虽然现在山上乱了，没人敢下来，但……咱们这点人手和墙，真要是哪股土匪豁出去了来攻，恐怕……”
叶秋沉默了片刻。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。冰儿的暗杀只能治标，不能治本。
“我知道。”叶秋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所以，我们不能一首被动防守。”
石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叶秋的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群山，眼神逐渐变得锐利：“我们要让他们……怕到骨子里，甚至……为我们所用。”
石柱心中一震，看着叶秋那并不高大却仿佛蕴藏着某种惊人能量的背影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这位县令大人的想法，总是如此……出人意料。
而一首抱剑倚在不远处廊柱下的冰儿，清冷的目光也再次落在叶秋身上。
剿匪？用匪？他到底想做什么？
而这一切，又和他那些整天对着地图和故纸堆发呆的怪异举动，有什么关联？
谜团似乎越来越多，而这位来自异世的县令，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，一步步地撬动着这片死寂土地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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