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籍修复设备搬进社团恒温储藏室的那天，夕阳把金属外壳染成了暖金色。李照正蹲在地上调试设备的湿度感应系统，柳云龙抱着个铁皮柜推门进来，钥匙串在半空晃出细碎的响：“照姐，剩下的文化基金我锁进新柜子里了，密码是社团成立日期，就等你发话怎么花。”
铁皮柜上的挂锁“咔嗒”落锁，李照首起身时，恰好撞见国哥扒着门框探头探脑。他最近总这样，明明跟着技术组学修复古籍进步飞快，却还是改不了有事藏着掖着的习惯——袖口沾着浆糊没擦干净，手里攥着的活动策划案边角都被捏得起了毛边。
“有事进来说。”李照递给他块抹布，“上次让你算的宋代服饰租赁报价，弄好了？”
国哥把策划案往桌上一放，声音比蚊子还小：“我想……用剩下的钱办场大型宋代文化体验活动。”他指尖在策划案上飞快划过，“就叫‘汴京一日游’，弄个沉浸式场景，让大家穿宋装、逛瓦舍、猜灯谜，肯定能火。”
策划案做得确实用心，连街头卖糖画的摊位布局都标得清清楚楚，预算表却写得龙飞凤舞。李照指着“场地布置”那栏的数字皱眉：“这五万块租三天场地，是不是太高了？”
“那场地带全息投影！”国哥突然提高音量，又慌忙压低，“能首接把操场变成汴河沿岸，技术特先进……我问过了，这是友情价。”
柳云龙凑过来看了两眼，咂舌道：“友情价还这么贵？上次咱们租学校大礼堂，三天才八千。”
国哥的脸涨得通红，攥着策划案的手指泛白：“那能一样吗？全息投影多有排面！再说……对方说能帮咱们拉赞助，到时候活动经费说不定还能省不少。”
李照盯着预算表上那个模糊的场地供应商名称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但看着国哥眼里的光——那是他加入社团以来，第一次主动提出完整的活动方案，眼里的期待像被点燃的烛火——她最终还是点了头：“钱可以给你，但要每天报一次账，采购清单得有三个人签字。”
国哥把装钱的牛皮纸袋揣进怀里时，胸口的布料被撑得鼓鼓囊囊。他走路都带着风，给场地供应商打电话时嗓门洪亮：“王经理，钱到位了！明天就签合同！”
可这份兴奋没持续到第二天。
当国哥拿着合同去找王经理时，对方正在办公室里跟人打电话，声音大得隔着门板都能听见：“那批学生傻得很，五万块租个破仓库，还以为捡了便宜……放心，全息投影用二手设备糊弄下就行，剩下的钱咱俩平分……”
国哥的脚像被钉在原地，手里的合同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他想起昨天签预算表时，自己嫌麻烦没问清场地具体地址；想起王经理拍着胸脯说“不用看现场，保证没问题”；想起李照把钱交给他时说的那句“我们信你”——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，把衬衫洇出一片深色。
他没敢当场戳穿，攥着合同走出写字楼时，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怀里的钱突然变得像块烙铁，每一分都烫得他心慌。那不是数字，是社团成员熬夜做手工赚的辛苦钱，是文化局对传承事业的认可，是李照压在他肩上的信任——他差点就把这笔钱变成了别人口袋里的赃款。
回到社团时，活动室里正热闹。周婷在教新社员辨认古籍纸张的年份，张野在给修复设备换过滤膜，李照蹲在地上，手里拿着支小毛笔，小心翼翼地给《汴京岁时记》残页补字。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
国哥站在门口，作者“二货相机”推荐阅读《李清照穿越2024：词心新旅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喉结滚了又滚，最终还是低着头走过去，把牛皮纸袋往桌上一放，声音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：“李照，这钱……我拿着心慌。”
活动室瞬间安静下来。李照放下毛笔，指尖还沾着淡淡的墨痕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场地是假的。”国哥的声音发颤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点开录音——那是他刚才在门外偷偷录下的，王经理的笑声尖锐刺耳，“他说要拿二手设备糊弄咱们，还要跟人平分经费……我对不起你们，我太想把活动办好，没查清楚就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，就被自己的哽咽打断。张野刚想开口骂，被李照一个眼神制止了。她拿起那个牛皮纸袋，掂量了两下，突然笑了：“能意识到就不算晚。你要是闷不吭声把钱花了，那才真叫辜负信任。”
“可……”国哥攥着衣角，“我差点就……”
“谁还没犯过错？”李照把他拉到桌边坐下，从抽屉里翻出张新的预算表，“来，咱们重新算。场地不用全息投影，就用学校的操场，让技术组的同学画手绘背景墙，成本能降到三千。”
她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：“宋装不用租，让社员自己做，上次雅集展剩下的布料还能用。灯谜、糖画这些，找民俗协会的老师帮忙，他们本来就想推广传统手艺，说不定分文不取……”
国哥看着李照笔下的数字一点点变小，看着那些被划掉的“排场开销”，看着她把“宣传费”改成“社员自制短视频”，心里的那块石头渐渐落了地。周婷端来杯热水放在他面前：“谁还没被坑过？上次我买修复液，还差点买到假货呢。”
张野也难得没抬杠：“手绘背景墙算我一个，保证比全息投影有那味儿。”
那天晚上，社团活动室的灯亮到后半夜。大家围着长桌，把国哥那份浮夸的预算表改了又改。原本五万块的活动，被压缩到一万二，砍掉的是华而不实的噱头，留下的是实打实的内容——能让参与者亲手体验的活字印刷，能听到老匠人讲古的非遗摊位，能让孩子们摸一摸、看一看的古籍复刻本。
李照还在白板上画了个财务公示栏：“以后每笔开销都记在这里，谁都能查。采购必须有发票，超过五百块要开社员大会投票。”她转头看向国哥，“你还愿意负责这个活动吗？”
国哥抬起头，眼睛亮得惊人。他重重地点了点头，拿起笔在新预算表上签字时，手稳得像换了个人：“我保证，每一分钱都花在明处。”
后来的“汴京一日游”活动办得格外成功。没有全息投影，手绘的背景墙在阳光下透着拙朴的暖意；没有昂贵的宋装，社员们用旧衣服改的襦裙反而更有生活气息；连卖糖画的老爷爷都说：“这才是文化该有的样子，不图排场，图真心。”
活动结束那天，国哥把最后一笔账报上来时，附带了厚厚一沓发票和照片——买颜料花了多少钱，租桌子花了多少钱，连给老爷爷的车马费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李照在公示栏上贴完最后一张账单，转头看见国哥正在教新社员整理财务档案，耐心得像换了个人。
夕阳把活动室染成暖黄色，修复设备的嗡鸣声轻轻回荡。李照拿起那页补好的《汴京岁时记》残页，灯光下，补字的墨迹和原迹渐渐融合。她突然注意到，在“上元灯节”那段记载的空白处，似乎有个极淡的印记，像是用特殊墨水写的小字，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才能看见。
这时，柳云龙拿着份快递走进来：“照姐，市图书馆寄来的，说是给你参考的古籍修复案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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