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寝殿的梁柱上,悬着一盏八角宫灯,灯芯被风一吹,昏黄的光晕便在青砖地上晃出细碎的影子,像极了榻上少年微弱的呼吸。赵旉侧卧在铺着白狐裘的锦被里,小脸陷在枕头上,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弱的嘶鸣,仿佛风箱漏了气。
赵杰坐在床边的梨花木凳上,龙袍的下摆拖在地上,沾了些从外面带来的尘土。他伸出手,指尖刚要碰到赵旉的额头,又猛地缩了回来——那孩子的皮肤凉得像块冰,让他想起孝贤皇后入殓时的模样。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陛下,喝口参汤吧。”李德全捧着个描金托盘,碗里的参汤冒着热气,散发着苦香。他跟了赵杰三十年,从未见陛下如此失态——昨夜到现在,陛下滴米未进,只靠着参汤吊着气,眼下的乌青重得像两块墨锭。
赵杰没接汤碗,目光死死盯着赵旉的脸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:“他昨晚还跟我说,要学岳飞将军舞枪。”少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,带着奶气,“他说长大了要替朕守边关,不让金人再踏过黄河一步……”
话没说完,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,赵杰连忙用帕子捂住嘴,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。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,连忙上前拍打陛下的背:“陛下!您保重龙体啊!太子殿下还等着您做主呢!”
“做主……”赵杰松开手,看着帕子上的血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全是自嘲,“朕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,还做什么主?”他想起赵旉刚生下来时,那么小一团,裹在襁褓里,眼睛还没睁开,小手却攥得紧紧的。孝贤皇后那时虚弱地靠在枕上,笑着说:“陛下,你看他多有劲儿,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。”
如今,皇后早己长眠于皇陵,这个她寄予厚望的孩子,却躺在这儿,命悬一线。
站在殿角的李纲,背己经挺得有些僵硬。他的官袍前襟还沾着墨渍——那是今早急着跑向养心殿时,打翻砚台溅上的。他看着陛下佝偻的背影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昨夜他守在殿外,听着里面太医们的窃窃私语,听着小太监们压抑的哭声,一夜未合眼。
“陛下,”李纲走上前,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太子殿下吉人天相,定会渡过难关。当务之急,是查明下毒之人,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!”
赵杰抬起头,眼里布满血丝。他看着李纲,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臣,自太子启蒙起便悉心教导,比谁都疼惜旉儿。他忽然想起李纲上次在朝堂上,拿着辽东送来的密信,忧心忡忡地说“瑞王与边将过从甚密,恐对东宫不利”,那时他只当是老臣多虑,还斥责了李纲几句。
“是朕糊涂啊……”赵杰闭上眼,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滑下来,滴在龙袍上,洇出深色的痕迹,“李先生,你早提醒过朕的,是朕……是朕护不住他……”
“陛下!”李纲扑通一声跪下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,“陛下春秋鼎盛,太子殿下福泽深厚,这不是陛下的错!是奸佞小人狼子野心,竟敢对储君下此毒手!若不严惩,国法何在?天理难容!”
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,带着金石般的铿锵。赵杰猛地睁开眼,眼里的悲痛渐渐被一种骇人的怒火取代。他缓缓站起身,龙袍的褶皱里仿佛都藏着寒气。
“李德全!”
“奴才在!”李德全连忙上前。
“传朕旨意!”赵杰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将淑妃宫中太监刘进拿下,押至慎刑司!”他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动用大刑!朕要知道,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,敢动朕的太子!”
“奴才遵旨!”李德全不敢耽搁,转身就往外跑,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。
李纲抬起头,看着陛下挺首的背影,心里稍稍安定。他知道,陛下这是动了真怒。慎刑司是锦衣卫的审讯之地,进去的人,十有八九是熬不过那些酷刑的。
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太医院院判刘太医低着头走进来,手里捧着脉案,脸色比纸还白:“陛下,太子殿下的脉象……还是没什么起色……”
赵杰的身子晃了晃,扶住床沿才站稳。他看着榻上毫无生气的赵旉,喉结滚动了几下,才挤出一句:“继续治。用最好的药,就算是把太医院的药材都掏空,也要把他给朕救回来!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刘太医连连点头,擦着汗退了出去。
李纲站起身,走到陛下身边,轻声道:“陛下,刘进只是个奴才,背后定然有人指使。此事……恐怕与瑞王脱不了干系。”他没明说淑妃,却点出了最关键的人物——瑞王赵楷,淑妃唯一的儿子。
赵杰的手指紧紧抠着床沿,指节泛白。他当然知道李纲在说什么。淑妃这些年明里暗里为赵楷铺路,他不是不知道,只是念在旧情和赵楷确实有才干的份上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可他万万没想到,他们竟然敢对旉儿下手!
“朕知道。”赵杰的声音透着疲惫,“但没有证据,不能妄动。先审刘进,看看他能吐出些什么。”
他走到窗边,推开一扇窗。西月的风带着牡丹的甜香涌进来,却吹不散殿内的药味和死气。远处的御花园里,几株姚黄魏紫开得正盛,像堆在枝头的锦绣。可这满园春色,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封的心。
“李先生,”赵杰望着窗外,“你说,这龙椅到底有什么好?让他们连手足亲情都不顾了?”
李纲沉默片刻,答道:“权力是柄双刃剑,能让人舍生忘死,也能让人泯灭人性。陛下当年登基,不也是历经波折吗?”
赵杰苦笑一声。他想起二十年前,为了争夺皇位,大哥逼死二哥,五弟勾结外戚谋反,最后血流成河,才轮到他坐上这龙椅。他原以为,自己的儿子们能和睦相处,却没想到,历史终究还是要重演。
“朕累了。”赵杰转过身,眼底的怒火褪去,只剩下深深的倦怠,“在旉儿醒过来之前,东宫的防卫,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老臣遵旨。”李纲躬身应道,看着陛下蹒跚离去的背影,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。这场风波,恐怕才刚刚开始。
殿内又恢复了寂静,只有赵旉微弱的呼吸声,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李纲走到榻前,看着少年苍白的脸,轻轻叹了口气。他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平安锁,那是孝贤皇后临终前交给他的,说若有朝一日太子遇袭,便将此物贴身戴着,或许能逢凶化吉。
他将平安锁轻轻放在赵旉的枕下,低声道:“殿下,挺住。老臣就算拼了这条老命,也会护你周全。”
窗外的风忽然大了,吹得宫灯剧烈摇晃,光影在地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,像一张张开的网,正缓缓收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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