慎刑司的刑房里，血腥味混着铁锈味，熏得人头晕。刘进被铁链锁在刑架上，棉裤早己被冷汗浸透，贴在腿上，瑟瑟发抖。他偷眼看向对面墙根，那里堆着一排刑具——烙铁烧得通红，竹签泛着冷光，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铁器，上面沾着暗褐色的污迹，不知是血还是锈。
“刘公公，招了吧。”锦衣卫指挥使石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，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，刀刃在油灯下闪着寒光，“陛下有旨，只要你说实话，或许还能留条全尸。”
刘进的牙齿打着颤，嘴唇哆嗦着：“石……石大人，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！奴才就是给太子殿下送了碗汤，怎么就成下毒了呢？那汤是……是淑妃娘娘亲手炖的，说是润肺的……”
“哦？淑妃娘娘亲手炖的？”石彪挑眉，将匕首“啪”地拍在桌上，“那汤里的‘慢头香’，也是淑妃娘娘亲手放的？”
“慢头香”三个字一出，刘进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白了，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。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石彪冷笑一声：“看来刘公公是知道这东西的。也是，辽东来的奇毒，无色无味，混在汤里，神仙也难查。若不是刘院判早年在西域见过此毒的症状，恐怕太子殿下真要枉死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刘进面前，匕首的刀尖轻轻划过刘进的脸颊：“刘公公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，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。你一个奴才，替主子顶罪，值得吗？”
刘进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，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：“石大人，奴才……奴才不敢撒谎啊！真的是淑妃娘娘让奴才做的！她说……她说太子殿下身子弱，活不了多久，让奴才……让奴才帮他‘解脱’，说这样对谁都好……”
“哦？她具体是怎么吩咐你的？”石彪追问，示意旁边的锦衣卫记录。
刘进咽了口唾沫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：“三天前，淑妃娘娘把奴才叫到汀兰水榭，给了奴才一个小纸包，说里面是‘补药’，让奴才混在汤里给太子送去。她说……她说这药不会立刻要了太子的命，只会让他的病越来越重，最后……最后像是病死的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，声音压得更低：“娘娘还说，这事成了，瑞王殿下不会亏待奴才，将来……将来还能让奴才去王府当总管……”
“药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奴才不知道……”刘进摇头，“娘娘说是……说是辽东来的朋友送的，还让奴才用完药后，把药渣埋在御花园的柳树下，上面再浇上泔水，说是这样就没人能查出来……”
石彪点了点头，这些供词和之前查到的线索对上了——御花园柳树下确实挖出了残留的药渣，经太医查验，里面含有“慢头香”的成分。
“你送汤的时候，东宫还有谁在场？”
“有……有王嬷嬷，还有两个小太监……”刘进努力回忆着，“王嬷嬷一开始不让奴才进，是奴才说……说是淑妃娘娘特意给太子殿下炖的，她才让奴才进去的。太子殿下喝了两口就说苦，奴才……奴才又劝着他多喝了几口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他忽然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（如果不是铁链拴着，他能首接趴到地上），哭喊着：“石大人！奴才也是被逼的啊！奴才要是不照做，娘娘早就把奴才杖毙了！求大人饶命啊！”
石彪看着他这副丑态，眼里没有丝毫同情：“这些话，你还是留着跟陛下说吧。”他对锦衣卫挥了挥手，“把他带下去，看好了，别让他寻死觅活。”
“是！”
刘进被拖下去时，还在哭喊着“饶命”，声音越来越远，最后消失在刑房外。
石彪拿起供词，仔细看了一遍，眉头皱了起来。淑妃下毒是真，但她一个深宫妇人，怎么会有辽东来的奇毒？还知道如何处理痕迹？这背后，定然有瑞王赵楷的影子。
他走到窗边，推开一条缝。外面的天色己经蒙蒙亮，远处的宫墙在晨光中显出灰黑色的轮廓。这场风波，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复杂。瑞王在洛阳经营多年，又与辽东总兵王显交好，手里定然掌握着不少势力。若是真的动了他，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荡。
但太子是国本，储君遇袭，若是不严惩凶手，朝廷的威严何在？
石彪叹了口气，将供词折好，揣进怀里。不管怎样，他都要将实情禀报给陛下。至于如何处置，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。
他转身走出刑房，晨光洒在他身上，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。这皇宫，从来都是吃人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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