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的檀香炉里，燃着上好的迦南香，烟气袅袅，却驱不散殿内的凝重。赵杰靠在龙椅上，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，但眉宇间的疲惫依旧挥之不去。
李纲站在殿中，手里捧着一本奏折，声音沉稳：“陛下，瑞王己上折自请削权，闭门思过。老臣以为，此举虽有悔悟之意，但终究是避重就轻。淑妃谋害太子，瑞王岂能毫无察觉？依老臣看，当削去其洛阳兵权，调回京城任职，方能以防万一。”
赵杰没说话，手指在御案上轻轻叩着。他何尝不知道李纲的顾虑？赵楷在洛阳经营多年，军民归心，又与辽东王显交好，若真要反，后果不堪设想。可……那终究是他的儿子。
“李先生，”赵杰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，“你还记得楷儿小时候吗？他三岁那年，高烧不退，太医都说没救了，是他母亲抱着他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，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。”
李纲一怔，随即躬身道：“陛下念及父子之情，老臣明白。但太子乃国本，江山社稷重于私情。瑞王野心昭然若揭，若不加以约束，恐生后患。”
“朕知道。”赵杰叹了口气，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折，“这是瑞王送来的，请罪折。你看看吧。”
李纲接过奏折，只见上面字迹恳切，言辞间满是“痛悔”、“自责”，说自己“教导无方，累母获罪”，恳请陛下“严惩”，还主动提出“愿将洛阳兵权交予朝廷，回京侍奉陛下左右”。
“陛下，”李纲看完奏折，眉头皱得更紧，“瑞王这是欲擒故纵！他越是退让，越说明其心机深沉！”
赵杰看着李纲，忽然笑了笑：“李先生，你呀，就是太紧张了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到李纲面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朕知道你是为太子好，为大宋好。但楷儿毕竟是朕的儿子，朕总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变得郑重：“这样吧，传朕旨意，削去瑞王洛阳三成兵权，留其镇守洛阳，戴罪立功。命其闭门思过三月，期间不得与外臣往来。”
这个旨意，比李纲期望的要轻，却又比赵楷自请的要重。既敲打了赵楷，又没把他逼到绝境。
李纲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终还是躬身道：“陛下英明。”他知道，这己是陛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。
赵杰回到龙椅上，看着窗外的天空，喃喃自语：“朕老了，经不起骨肉相残了。但愿……但愿楷儿能明白朕的苦心。”
旨意传到瑞王府时，赵楷正在临摹《兰亭序》。听到宣旨太监读完圣旨，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“惶恐”，连忙叩首谢恩。
“王爷，陛下终究还是念着父子情分的。”老周在一旁欣慰道。
赵楷放下笔，看着宣旨太监远去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。三成兵权，三个月闭门思过？父皇这是既打了他一巴掌，又给了他一颗糖。
“老周，”赵楷拿起刚写好的字，上面是“静水流深”西个大字，笔锋温润，却暗藏筋骨，“你看，父皇这步棋，下得妙啊。”
“王爷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他削我三成兵权，是做给李纲看的；留我镇守洛阳，是还念着我还有用。”赵楷将字幅挂起来，眼神明亮，“这三个月，我正好可以借‘闭门思过’的名义，把洛阳的事好好理一理。”
他走到窗边，看着王府里抽新芽的柳树，笑道：“春天快到了，有些东西，也该发芽了。”
老周看着王爷胸有成竹的样子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他知道，这场风波过后，瑞王不会消沉，只会像被春雨滋润过的草木，更加茁壮地成长。
养心殿里，李纲看着太子赵旉渐渐红润的小脸，心里稍稍安定。太子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，这是最好的消息。
“先生，二哥他……会真的改过吗？”赵旉靠在榻上，小声问道。他虽然年纪小，却也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。
李纲摸了摸他的头，温和地说：“殿下，每个人都会犯错，重要的是知错能改。瑞王殿下若是能明白陛下的苦心，将来定会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。”
话虽如此，李纲心里却清楚，赵楷的野心，绝不会轻易熄灭。这场“蛰伏”，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他必须抓紧时间，辅佐太子成长，为他将来的路，铺得更稳一些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，照在殿内的金砖上，暖融融的。但无论是瑞王府的赵楷，还是东宫的李纲，都知道，平静之下，依旧暗流涌动。这场关乎储位、关乎江山的较量，还远远没有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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