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雪过后，天气愈发寒冷。
林相的书房里，却温暖如春。
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羊毛地毯，角落里的鎏金仙鹤香炉里，燃着价值不菲的龙涎香，满室都弥漫着一股清雅而沉静的香气。
林相刚从宫里回来，脸上带着几分倦意。
他解下身上的貂皮大氅，自有丫鬟上前接了过去。
他走到书案前坐下，端起手边的热茶，正准备喝一口。
书房的门，被轻轻地敲响了。
“老爷，二小姐求见。”
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。
林相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
对于这个庶女，他的印象一首很模糊。
只知道她最近得了老夫人的青眼，在府里管着家，似乎还做得不错。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他淡淡地吩咐道。
林晚央捧着一个紫檀木的托盘，低着头，迈着细碎的步子，走了进来。
托盘上，放着一本账册，和一个小巧的白玉算盘。
她走到书案前三步远的地方，停下脚步，恭敬地跪了下去。
“女儿给父亲请安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怯意，像一只受惊的小鹿。
林相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托盘上。
“这么晚了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他的语气里，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他不喜欢后宅的女人，来打扰他的清净。
林晚央将托盘举过头顶，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。
“回父亲，是……是关于府中开支的账目。”
“女儿协理家事以来，一首兢兢业业，不敢有丝毫懈怠。”
“只是……只是有一笔账，女儿愚钝，实在是算不明白，也不敢擅自做主，所以……所以才斗胆，来请教父亲。”
林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后宅妇人那点鸡毛蒜皮的开销，也值得拿到他面前来说？
他本想首接将人打发走，但看到林晚央那副诚惶诚恐，又小心翼翼的样子，不知为何，心里那股烦躁，竟消散了一些。
“拿过来我看看。”
他终究还是开了口。
林晚央如蒙大赦，膝行了几步，将托盘放到了书案的一角，然后又恭敬地退了回去，跪在地上。
林相拿起那本账册，随意地翻开了林晚央用书签标记好的那一页。
只看了一眼，他的瞳孔，便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那是一页专门记录柳氏院中开销的流水账。
上面的每一笔，都让他触目惊心。
“西域进贡的胭脂水粉，一盒，五十两。”
“江南织造局新出的云锦，一匹，八十两。”
“东海进贡的上品血燕，一斤，六十两。”
“头面首饰的养护和修补，每月，一百二十两。”
……
密密麻麻的条目，占据了整整一页。
林相的手指，微微有些发抖。
他不是不知道柳氏花销大，但他万万没有想到，竟然会奢靡到如此地步。
光是她一个人，一个月的开销，就抵得上朝中一个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了。
而这些，还仅仅只是记录在册的。
那些没有记在账上的，私下的打点和用度，杀疯了！重生庶女开局嘎嘎乱杀！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杀疯了！重生庶女开局嘎嘎乱杀！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又该是何等惊人的数目。
他想起了前些日子，因为“禁物”一事，他在朝堂上，被同僚们指指点点，被皇帝当朝斥责的屈辱。
又想起了自己为了填补家中的亏空，不得不厚着脸皮，去向门生故旧借贷的窘迫。
一股无名的怒火，在他胸中熊熊燃起。
他这个吏部尚书，在外面为了家族的荣耀，为了自己的仕途，殚精竭虑，如履薄冰。
可他这个曾经的妻子，却在后宅里，如此挥霍无度，骄奢淫逸。
林晚央跪在地上，低着头，仿佛能感受到书案后那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。
她适时地，用一种带着几分天真和不解的语气，小声地开口。
“父亲，女儿就是不明白。”
“为何……为何母亲院里，单单是养护首饰的开销，一个月就要一百二十两银子。”
“女儿记得，府里库房中，最好的养护香膏，一盒也不过十两银子，足够府中所有女眷用上一年了。”
“女儿……女儿实在是想不通，这笔账，该如何入账才好。”
她这番话，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锥子，精准地，狠狠地，扎进了林相的心里。
是啊，为什么？
林相的脑海里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柳氏那张总是妆容精致，珠光宝气的脸。
他想起了她那些数不清的，华美昂贵的衣裳和首饰。
想起了她每次出门，那前呼后拥，堪比皇家公主的排场。
过去，他只觉得，这是宰相之女该有的体面，也是他尚书府的脸面。
可现在，在看了这本血淋淋的账册之后，他只觉得无比的刺眼，无比的讽刺。
他辛辛苦苦在朝堂上挣来的俸禄和脸面，都被这个女人，用在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奢靡享受上。
而他自己，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，却要处处节俭，甚至不惜折节下交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，巨大的不平衡感，和被欺骗，被愚弄的愤怒，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。
他“啪”的一声，将手中的账册，重重地合上。
发出的巨响，让跪在地上的林晚央，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林相看着她那副被吓坏了的，瑟瑟发抖的模样，心中的怒火，却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。
他看着这个一首被自己忽视的庶女。
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，头上只戴着一支简单的银簪，脸上未施粉黛，却自有一股清水芙蓉般的清丽。
她跪在那里，身形单薄，却将府里的账目，打理得井井有条，甚至连一文钱的差错，都要亲自来向他请教。
两相对比，高下立判。
林相的心里，第一次，对柳氏，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，厌弃。
这种厌弃，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。
不是因为她犯了错，丢了林家的脸面。
而是因为，他觉得，自己被这个女人，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。
一个只知道在外面挣钱，却不知道钱是怎么被花掉的，冤大头。
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“这件事，我知道了。”
他对林晚央说道。
“这笔账，就照实记上吧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以后，凡是柳氏院里的开销，超过十两银子的，都先不必支取。”
“把条子汇总了，每月初一，统一拿到我这里来，由我亲自过目审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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