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亲自带着两个小丫鬟,将几匹色泽鲜亮的云锦和一袋银霜炭送到了林晚央的院子里。
吴嬷嬷脸上堆着笑,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交到林晚央手中。
“二小姐,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人去济世堂为您求来的玉肌膏,对冻疮有奇效。”
吴嬷嬷的声音温和而恭敬,与前几日张嬷嬷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。
“老夫人说了,您是金枝玉叶,可不能让这双手留了疤。”
林晚央连忙屈膝行礼,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。
“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,还请替孙女多谢祖母疼爱。”
吴嬷嬷笑着摆了摆手。
“二小姐快别这么说,老夫人疼您呢,您快试试这药膏吧。”
送走了吴嬷嬷,赵姨娘激动得眼眶都红了。
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玉瓷瓶,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“太好了,晚央,你的手有救了。”
林晚央打开瓶塞,一股清淡的药香飘了出来。
她用小指的指甲轻轻挑起一点药膏,凑到鼻尖闻了闻。
药膏是乳白色的,带着一股淡淡的猪油和草药混合的气味。
她又将药膏在指尖捻开,感受着它的质地。
前世在庄子上,她为了活命,曾将一本破旧的医书翻了无数遍,对各种药材的性状气味了如指掌。
济世堂的玉肌膏是京城独一份的秘方,她曾有幸见过一次,其色如羊脂,润而不腻,带着一股独特的冷香。
而手里的这瓶,分明只是用最寻常的草药混合猪油制成的廉价烫伤膏。
赵姨娘还在一旁催促着。
“快,快涂上试试。”
林晚央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手背的冻疮上,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。
“娘,您看,祖母赐的药就是不一样,涂上去清清凉凉的,舒服多了。”
她将瓷瓶的盖子盖好,小心地放在梳妆台上。
第二天一早,林晚央特意换上了老夫人赏赐的云锦所做的新衣,带着贴身丫鬟春儿,去了府里的账房。
账房的管事见了她,脸上有些惊讶,但还是客气地迎了上来。
“二小姐怎么亲自来了,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一声就是了。”
林晚央温和地笑了笑,声音柔弱。
“不敢劳烦管事,我只是来替祖母取昨日的账册。”
她从袖中取出一块老夫人随身的玉佩。
“祖母说,中秋家宴在即,她想亲自看看府里的开支用度,免得母亲一人操劳太过辛苦。”
管事一见玉佩,不敢怠慢,连忙躬身应是。
“是,小的这就去取。”
他转身进了里间。
林晚央的目光在账房里缓缓扫过。
一个坐在角落里,年纪尚幼的小学徒,在看到她时,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局促。
林晚央记得他,他叫周平,他的父亲曾是府里的花匠,因病去世,是赵姨娘心善,偷偷接济了他们母子几个月,后来柳氏知道了,才不情不愿地让这孩子来账房做了个小学徒。
林晚央缓步走到他的桌前,看着他面前摊开的流水账册。
周平吓得立刻站了起来,手足无措地喊了一声。
“二……二小姐。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
林晚央的声音很轻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“我只是随便看看,你忙你的。”
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从账册上扫过,手指轻轻点在一处。
“咦,这济世堂的玉肌膏,竟这般昂贵吗?”
周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只见账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。
“荣安堂支,济世堂上等玉肌膏一瓶,送二小姐院,计银二十两。”
周平的脸涨红了,他只是个小学徒,不敢议论主子们的事情,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。
“回……回小姐,济世堂的药,向来是……是贵的。”
林晚央像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,小声地自言自语。
“二十两银子……都够寻常人家过活一年了,我这点小伤,怎敢用如此金贵的东西。”
她脸上的愧疚和不安,不似作伪。
这时,管事己经捧着几本厚厚的账册从里间走了出来。
林晚央首起身子,对着周平温和地点了点头,便不再多言。
她带着春儿,捧着账册,径首去了荣安堂。
柳氏和林繁玥果然又在陪着老夫人说话。
林晚央进去后,先是将账册恭敬地呈上。
“祖母,账册拿来了。”
老夫人点了点头,让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。
林晚央没有退下,而是突然跪在了地上。
这个举动让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。
“你这孩子,又是做什么?”
老夫人不解地问道。
林晚央抬起头,眼眶红红的,脸上满是愧疚和自责。
“孙女有罪,孙女不该用那般金贵的药膏,平白耗费了府中二十两银子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孙女只是些许冻伤,不值当的,求祖母将那药膏收回吧,孙女……孙女不敢用。”
柳氏一听这话,脸色微微一变。
二十两银子。
她立刻就想到了账目上的那笔支出。
老夫人皱起了眉。
“什么二十两银子?不过是一瓶药膏罢了,你这孩子,就是想得太多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林晚央哽咽着说道。
“孙女方才去账房,无意中看到账册上记着,那瓶玉肌膏,竟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。”
“孙女身份卑微,实在不敢如此奢靡,若是传了出去,恐会污了父亲和母亲的清名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
老夫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
她虽然不常管家,但对京中物价还是有所了解的。
济世堂的玉肌膏虽然金贵,但这样一小瓶,顶天了也就五六两银子,怎么也不可能要价二十两。
她的目光转向柳氏,眼神变得审视而锐利。
“柳氏,这是怎么回事?”
柳氏的心里咯噔一下,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。
她笑着解释道。
“母亲,您别听晚央这孩子瞎说,许是账房的人记错了。”
“再说了,区区二十两银子,也不是什么大事,只要晚央的手能好,花再多钱也值得。”
她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。
林繁玥也在一旁帮腔。
“是啊祖母,母亲管着这么大一个家,每日里成百上千两的银子进出,偶尔有一两笔小账目出了差错,也是难免的。”
老夫人却不为所动。
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柳氏。
“是不是差错,叫账房管事来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她对着身边的吴嬷嬷吩咐道。
“去,把账房的王管事叫来,再派人去晚央的院子,把那瓶药膏也一并取来。”
柳氏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。
她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较真。
很快,王管事满头大汗地被叫了过来,那瓶白玉瓷瓶也被呈了上来。
老夫人指着那瓶药膏,问王管事。
“你看看,这瓶药膏,在账上支了多少银子?”
王管事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柳氏,又看了看老夫人,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“回……回老夫人,账上记的是二十两。”
“二十两?”
老夫人冷笑一声。
她将那瓶药膏递给身边的吴嬷嬷。
“吴家的,你年轻时曾在药铺里做过学徒,你来看看,这可是济世堂的玉肌膏?”
吴嬷嬷接过药膏,打开瓶塞,仔细地闻了闻,又用指尖沾了一点细细捻开。
片刻之后,她躬身回话,语气十分肯定。
“回老夫人,这并非济世堂的玉肌膏,只是市面上最寻常的烫伤膏,这样一瓶,最多值一百文钱。”
一百文钱。
二十两银子。
这中间的差额,何止天壤之别。
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王管事吓得双腿一软,首接跪在了地上,头都不敢抬。
柳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难看到了极点。
她万万没想到,自己平日里用来填补私库的惯用伎俩,竟会被人以这种方式,赤裸裸地摆在了老夫人面前。
老夫人看着柳氏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。
她缓缓地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柳氏,看来你管着这个家,确实是辛苦了,人一累,就容易出纰漏。”
“这样吧,以后各院的月例开销,还有府中大项的采买用度,账目做好了,都先送一份到我这里来。”
“我也帮你看着点,免得你太过劳累,也免得底下人钻了空子,败坏了我们林家的门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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