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西章：窗台上的月光
林强走后的第二天，陈慧敏把二丫的画贴在了冰箱上。画里的太阳是歪的，云朵是绿的，她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拉手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陈奶奶和二丫”。张师傅来送早点时看见了，笑着说：“二丫画得真好，像个小画家。”
陈慧敏把刚蒸好的馒头递给他：“小孩子瞎画的。”话虽这么说，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。
张师傅接过馒头，指尖碰到她的手，两人都没像上次那样躲开。他的手糙，带着常年握工具的茧子，却暖得踏实。“我儿子小时候也爱画，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些，“画的全是我和他妈妈，可惜……后来搬家，全弄丢了。”
陈慧敏想起他媳妇，那个爱唱《红灯记》、会包立起来的饺子的女人。“以后让二丫多画点，给你留着。”
张师傅笑了，眼角的皱纹堆起来，像盛着阳光。“好啊。”
这天傍晚，陈慧敏的膝盖又疼了。她坐在沙发上，正想给张师傅打电话，院门就响了。张师傅拎着个布包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个艾灸盒：“听张婶说你膝盖又不舒服，我给你带来个好东西。”
他蹲在地上，帮她调整艾灸盒的高度。艾条的烟袅袅升起，带着淡淡的药香，把屋里的空气都熏得暖烘烘的。陈慧敏看着他的头顶，他的头发己经花白了，有几缕被汗湿，贴在额角。
“你媳妇以前，也是你这么照顾的？”她突然问。
张师傅的手顿了顿，点了点头：“她身子弱，冬天总咳嗽，我就天天给她艾灸。”他抬头看她，眼里的光很软，“她总说，有我在，就不怕冷。”
陈慧敏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，有点酸，又有点暖。她想起林强当年在雨夜里站在门口的样子，想起张建军送她的确良布料，突然觉得，原来不同的人，给的温暖是不一样的——林强的是少年人的冲动，张建军的是曾经的烟火，而张师傅的，是细水长流的妥帖。
艾灸完，张师傅帮她收拾好东西。陈慧敏留他吃饭，他没推辞。她炒了两个青菜，炖了锅豆腐汤，都是家常味。张师傅吃得很认真，每口菜都嚼得很慢。
“你做的菜，跟我媳妇做的味有点像。”他突然说。
陈慧敏的手顿了顿，没说话。
“她总说，家常菜就得慢慢来，急了就没味了。”张师傅喝了口豆腐汤，“我以前总嫌她慢，现在想起来，那才是日子。”
吃完饭，张师傅要走了。陈慧敏送他到门口，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叠在一起。“明天我还来给你艾灸。”张师傅说。
“好。”陈慧敏点了点头。
张师傅走后，陈慧敏站在门口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。月光洒在窗台上，铜铃铛在月光下泛着光。她想起张师傅蹲在地上帮她调整艾灸盒的样子，想起他说“有我在，就不怕冷”时的眼神，心里像被温水泡过，软乎乎的。
她转身回屋，把窗台上的铜铃铛轻轻摘下来，放在手心。铃铛冰凉，却带着点月光的温度。她想起林强，想起他送她铃铛时的样子，想起他说“陈姐，我怕你一个人害怕”时的眼神。那些曾经的牵挂，现在都变成了温柔的念想，像月光一样，洒在心里的每个角落。
胡同里很静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，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。陈慧敏躺在床上，听着窗外的声音，心里很踏实。她知道，有些感情不是轰轰烈烈的，是藏在艾灸的温度里，藏在家常菜的味道里，藏在月光下的影子里，一点一点，把心里的裂痕填得满满当当。
明天，张师傅还会来。日子，就这么慢慢过着，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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