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槐花香里的信与未说的谢
西月底,老院的槐花开了。一串一串的白瓣子挂在枝上,风一吹,落得人满身都是香。张桂英坐在石墩上择菜,指尖沾着点翠绿的菠菜汁,抬头就能看见槐花簌簌地落,像撒了把碎银子。
“桂英婶子,你家强子寄的包裹到了!”社区的小王骑着电动车进来,车筐里放着个纸箱子,“我帮你搬上去?”
“哎!麻烦你了小王!”张桂英赶紧站起来,拍了拍手上的菜汁。箱子不沉,里面却装得实诚——周强在电话里说,是工地附近山上采的新茶,还有给李婶带的芝麻糖,给刘大爷的护膝。
搬箱子上楼时,小王忽然说:“张大妈,王警官调走了。”
张桂英的脚顿在楼梯上,手里的箱子差点滑下去:“调……调哪儿去了?”
“好像是去城郊的派出所当所长了,昨天走的,没来得及跟大家说。”小王帮她把箱子放在门口,“他让我跟您说,老院的报警器要是坏了,首接打他电话,他还会回来看看。”
张桂英“哦”了一声,心里空落落的。她想起王建军第一次来家里勘查现场时,蹲在地上仔细看脚印的样子;想起他给她送新老花镜时,有点不好意思的笑;想起安全小课堂上,他教大家用报警器,手比划得像个孩子。这老院的春天,好像忽然少了点什么。
晚上,张桂英打开周强寄来的箱子。新茶装在纸包里,闻着有股清香味;芝麻糖用玻璃纸包着,亮晶晶的;护膝是藏蓝色的,摸着厚厚的。她把芝麻糖和护膝分别装在小袋子里,想着明天给李婶和刘大爷送过去。然后,她拿起那包新茶,忽然想给王建军写封信。
她找出周强买的小本子,又翻出那支王建军送的钢笔——去年她生日时,王建军说“您记电话方便”,特意从文具店买的,黑色的笔杆,握着正好。
“王警官,”她在纸上慢慢写,笔尖在纸上划过,沙沙响,“槐花开了,满院都是香。周强寄了新茶,我泡了一杯,想着你要是在,能一起喝。”
写着写着,眼泪滴在纸上,晕开了一小块墨。她想起王建军帮她扶歪的方桌,想起他替她挡掉社区送来的慰问品时说“大妈不缺这个”,想起他临走前,还惦记着老院的报警器。这些事,像槐花瓣,一片一片落在心里,积成了堆。
“你调去当所长,是好事,该高兴。”她接着写,“老院都挺好的,报警器没坏过,邻里联系表上的名字又多了几个——陈爷爷会修收音机,也写上了。李婶的孙子考上初中了,昨天还来给我送喜糖。”
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落在桌上的搪瓷缸上。缸里的菊花茶早就凉了,可她总觉得,还有点热乎气。
“你要是回来,一定来家里坐。我给你缝了双新鞋垫,比上次的好看,绣了两朵槐花。”她把笔放下,摸了摸手上的银戒指,戒指上的“福”字,在月光下闪着光,“别惦记老院,我们都好。”
信写好时,天快亮了。她把信折成方方的小块,放进信封里,又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了王建军的名字和新地址——是小王告诉她的。
第二天,张桂英把芝麻糖给李婶送去时,李婶正坐在石墩上摘槐花:“桂英婶子,你看这花多好,我蒸槐花糕给你吃。”
张桂英坐下帮她摘槐花,花瓣落在手背上,凉凉的:“王警官调走了。”
李婶的手顿了顿,摘花的动作慢了:“知道,小王说了。这孩子,实心眼,对老院是真上心。”她拿起一朵槐花,放在鼻子前闻了闻,“也好,年轻人该往前奔。咱老院的人,记着他的好就行。”
正说着,刘大爷拄着拐杖走过来,手里拿着个收音机:“你俩看,陈爷爷修好了!能听戏了!”
收音机里传来京剧的调子,咿咿呀呀的,和槐花香混在一起。张桂英看着李婶摘槐花的手,看着刘大爷笑眯的眼,忽然觉得,王建军没走。他就像这槐花香,虽然看不见了,却还在老院里飘着,落在每个人的日子里。
她把那封信寄出去后的第三天,收到了王建军的回信。信封上的字写得很工整,和他的人一样。
“张大妈,”信里说,“茶收到了,泡了一杯,真甜。城郊的槐树也开了,我想起您说的,满院都是香。”
“老院的事,我跟新接手的小李交代了,他会常去看。报警器要是坏了,别客气,打我电话。”
“您缝的鞋垫我收到了,放在新皮鞋里,走路都觉得轻。谢谢您,张大妈。”
信的最后,画了个小小的警徽,旁边写着:“我会回去看槐花。”
张桂英把信折好,放进小本子里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的石墩。李婶正把蒸好的槐花糕放在石墩上,刘大爷拿着收音机,在一旁哼着戏。阳光落在槐花糕上,金灿灿的,像撒了层糖。
老院的风还在吹,带着槐花香,带着戏文的调子,带着芝麻糖的甜。张桂英摸了摸手上的银戒指,又摸了摸桌上的钢笔,忽然笑了。这老院的故事,哪里有什么结束啊——就像这槐花,今年落了,明年还会开;就像有些人,走了,却把暖留在了这里,年年岁岁,都不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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