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光里的尘埃
第五章 半件红毛衣与撕破的糖纸
陈建军走后，院子里的菠菜叶被外婆扫了好几遍，可晓雨总觉得，空气里还飘着他身上那股烟味和汗味，呛得人难受。
那天晚上，外婆没再织毛衣，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，手里攥着那半片红毛衣衣片，指节捏得发白。晓雨走过去，把白天买的膏药贴在外婆膝盖上，外婆这才回过神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吓到了吧？”
晓雨摇摇头，往外婆身边凑了凑：“外婆，他还会来吗？”
外婆把她搂进怀里，声音很坚定：“他敢来，我就敢把他赶出去！晓雨，你记住，这里是咱们的家，谁也抢不走。”可晓雨能感觉到，外婆说这话时，声音在轻轻发抖。
从那以后，晓雨每天放学都绕着路回家，怕再遇见陈建军。她还在书包里放了把小剪刀，是外婆平时剪线头用的，她想，要是陈建军再拉她，她就用剪刀扎他。
外婆的毛衣织得慢了些，因为总是要分心去留意门口的动静。有天晓雨放学回来，看见外婆坐在门口织毛衣，织针“咔嗒咔嗒”响，可织了半天，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来回绕线。晓雨知道，外婆是在担心陈建军。
她放下书包，走到外婆身边，拿起那半件红毛衣：“外婆，我帮你织吧，我在学校学过织围巾。”其实她没学过，只是看外婆织了那么久，大概摸清了门路。
外婆愣了一下，笑着把织针递给她：“好啊，咱们祖孙俩一起织。”
晓雨拿起织针，学着外婆的样子，把线绕上去，再把针穿过去。刚开始总是织错，要么漏了针，要么把线织成了疙瘩，外婆就在旁边耐心教她，手把手地帮她调整。织针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次比以前更轻，却更让人安心。
可陈建军还是来了。
那天周末，晓雨和外婆正在院子里晒被子，陈建军突然闯了进来，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女人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。
“林晓雨，跟我走！”陈建军首接冲过来，伸手就去拉晓雨。晓雨吓得往外婆身后躲，外婆张开胳膊挡住她，对着陈建军喊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干什么？”陈建军冷笑一声，“我来接我女儿回家！这房子马上要拆迁了，你一个老太婆，能分多少钱？晓雨跟着我，以后吃香的喝辣的！”
旁边的女人也开口了，声音尖细细的：“就是啊，老太婆，识相点就把孩子交出来，别耽误我们家建军发财。”
晓雨气得浑身发抖，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糖纸的铁皮盒子，朝着陈建军喊：“我不跟你走！你根本不是我爸！我妈说过，你是个混蛋，你抛弃了我们！”
陈建军的脸一下子涨红了，他伸手抢过铁皮盒子，狠狠摔在地上。盒子“啪”地一声裂开，里面的糖纸撒了一地，有橘子味的，有草莓味的，还有外公给的水果糖的糖纸，全都被摔得皱巴巴的。
“你敢骂我？”陈建军伸手就要打晓雨，外婆扑过去挡住他，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，差点摔倒。
晓雨看着地上的糖纸，看着外婆被推得摇晃的样子，突然鼓起勇气，拿起旁边的扫帚，朝着陈建军打过去：“你不许欺负外婆！你不许碰我的糖纸！”
陈建军没想到她会反抗，被打得后退了一步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。旁边的女人尖叫起来：“建军，你看这孩子，太没教养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巷口传来了外公的声音：“陈建军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外公骑着一辆旧自行车，飞快地冲了进来，车还没停稳，就跳下来挡在晓雨和外婆面前。他虽然年纪大了，可站在陈建军面前，腰板挺得笔首。
“爸，你怎么来了？”陈建军看见外公，语气明显软了下来。
“我再不来，你就要欺负我外孙女和老伴了！”外公气得发抖，“当年我就不同意你和小慧结婚，你看看你现在，像什么样子？抛妻弃女，现在还想来抢孩子，抢拆迁款，你还有良心吗？”
陈建军被说得哑口无言，旁边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胳膊：“建军，算了，我们走吧，别跟他们计较了。”
陈建军狠狠瞪了晓雨一眼，又看了看外公，不甘心地说：“这事儿不算完！”说完，就拉着那个女人走了。
外公连忙转过身，查看晓雨和外婆有没有受伤。晓雨蹲在地上，捡起那些被撕破的糖纸，眼泪掉在糖纸上，把上面的颜色晕开了。
外婆走过来，蹲在她身边，轻轻抱住她：“傻孩子，别哭了，糖纸破了，外婆再给你买糖，咱们重新攒。”
外公也蹲下来，帮她捡糖纸：“对，晓雨，以后外公天天给你买糖，买各种各样口味的。”
晓雨抬起头，看着外公和外婆，眼泪流得更凶了，却不是因为伤心，而是因为感动。她知道，不管陈建军来多少次，不管以后遇到多少困难，外公和外婆都会保护她。
她把捡起来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，拉着外公和外婆的手：“外公，外婆，咱们回家，继续织毛衣。”
回到屋里，晓雨把糖纸一张张铺平，虽然有些己经破了，可她还是很宝贝。外婆拿出织针，晓雨坐在她身边，祖孙俩继续织那件红毛衣。外公坐在旁边，给她们剥橘子吃，橘子的香味飘满了屋子。
晓雨看着织针上慢慢变长的毛衣，心里暗暗发誓：她一定要快点长大，一定要保护好外公和外婆，一定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。
可她不知道，陈建军并没有真的放弃，他还在打拆迁款和她的主意。而这场关于亲情和利益的斗争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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