砚底纹·墨色生香
第三章 醋味墨汁
沈砚咬下饼干的瞬间，工作室的门铃突然响了。周棠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，酒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雪白，看见沈砚嘴角的饼干屑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：“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，没打扰你们‘下午茶’吧？”
她径首走到工作台前，把食盒往沈砚面前一推：“我妈让我送的，她亲手做的杏仁酥，说谢谢你上次帮她修好了那方嫁妆砚。”食盒打开的瞬间，甜香漫了满室，和林微烤的银杏饼干味混在一起，倒有点像场无声的较量。
“替我谢谢周阿姨。”沈砚擦了擦嘴角，刚要把食盒往旁边挪，周棠突然按住他的手，指尖在他虎口的薄茧上轻轻划了下：“我妈还说，让你有空去家里吃饭，她想跟你请教怎么保养砚台。对了，我最近收了方民国的松花砚，总磨不出好墨，你有空教教我？”
林微正在给古籍盖章的手猛地一顿，朱砂印泥在纸页上洇出个小红点，像滴没擦干的血。她抬头时，正好看见周棠往沈砚怀里凑了凑，头发丝扫过他的衬衫领口——那里还松着颗纽扣，是早上被苏蔓的镜头怼近时弄开的。
“我最近忙。”沈砚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，拉开半尺距离，“林微对松花砚很有研究，你可以问她。”
周棠挑眉看向林微，眼神里带着点玩味：“是吗？那太好了。”她突然伸手挽住沈砚的胳膊，指甲涂着和陈瑶同款的亮粉色，“不过我还是想让沈砚教我，毕竟他是‘文物圈顶流’嘛，陈瑶学姐昨天还在同学群里夸他，说他手把手教人的样子特别迷人。”
“陈瑶也认识你？”林微的声音有点发紧，手里的印章“啪”地掉在印泥盒里，溅出不少红点子。
“大学同学啊。”周棠笑得更得意了，“她还说，当年沈砚送她刻刀时，特意在刀柄上刻了个‘瑶’字，可惜后来被她弄丢了，哭了好几天呢。”
沈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：“我没刻过字。”他从抽屉里翻出把旧刻刀，递给周棠，“我送她的是这把，刀柄上只有出厂编号，不信你看。”
周棠的笑容僵了僵，没接刻刀，反而往沈砚身边靠得更近：“可能是我记错了吧。对了沈砚，下周我生日，办了个小派对，就请几个朋友，你一定要来啊。”她晃了晃他的胳膊，像在撒娇，“林微也一起来呗，正好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们。”
林微刚要拒绝，手机突然响了。是博物馆的研究员张启，上次来谈合作的那位，声音温和得像浸了水的玉：“林微，上次说的那方宋代砚台，我找到了，你今晚有空吗？我给你送过去。”
“有空。”林微几乎是立刻应道，挂了电话抬头时，正好对上沈砚的目光。他的眼神沉沉的，像磨了一半的墨汁，看不出情绪，手里的刻刀却在砚台上划出道深痕，把刚才那道浅记号彻底盖掉了。
“看来林微姐有约了。”周棠拍了拍沈砚的胳膊，“那你单独来？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。”
沈砚没回答，拿起那方明代澄泥砚往材料间走，背影绷得像根拉满的弦。林微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觉得手里的印泥盒烫得厉害，指尖的朱砂红像要渗进皮肤里。
周棠走后，赵晓语凑到林微身边，小声说：“林微姐，周学姐看师兄的眼神，跟我看限量版修复工具一样，满眼都是‘想占为己有’。”她顿了顿，指着沈砚刚才磨墨的砚台，“而且师兄刚才磨墨时，把墨条都快捏断了，墨汁里全是碎渣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砚边雨本故事写给旧物一点生命力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像掺了醋似的。”
林微低头看去，砚台里的墨汁果然浑浊得很，还浮着点墨条的碎屑，像谁没忍住的脾气。她拿起墨条重新研磨，动作慢得像在数时间的纹路，磨着磨着，突然笑了——原来这人心口不一的样子，和他修砚台时的较真劲儿，还挺像的。
沈砚从材料间出来时，手里拿着个小布包。他把布包往林微面前一放：“给你的。”里面是块半透明的墨锭，上面刻着朵小小的银杏花，“上次去安徽收的徽墨，加了松烟，磨出来的墨汁不容易洇纸，适合你盖印章。”
林微的指尖刚碰到墨锭，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。张启站在门口，手里捧着个锦盒，看见林微时笑得温和：“砚台带来了，你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方。”
沈砚突然开口：“我也懂宋代砚台，一起看看？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却往林微身边站了站，胳膊肘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。
林微打开锦盒的瞬间，沈砚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：“这砚台的包浆不对，像是用化学试剂催出来的。”他伸手拿起砚台，指尖在边缘处轻轻刮了下，“你看这里，真正的老包浆是温润的，这个太亮，像敷了层蜡。”
张启的脸色变了变：“不可能吧？这是我托朋友从乡下收的……”
“可能是被人做了假。”沈砚把砚台放回锦盒，语气平淡，“林微，下次看砚台记得叫上我，你对宋代砚台的包浆判断还差点火候。”他说着，很自然地拍了拍林微的后背，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抬头时看见沈砚的耳尖红了，像被砚台里的朱砂染过。张启识趣地收起锦盒：“那我先回去核实一下，麻烦沈老师了。”
门关上后，工作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。赵晓语不知何时躲进了材料间，临走前还冲林微挤了挤眼睛。
“他那方砚台，其实是真的。”林微突然说，声音很轻，“包浆是有点怪，但砚堂里的磨损痕迹骗不了人，是常年磨墨磨出来的。”
沈砚的手猛地一顿，墨条差点掉进砚台里。他转过身，目光落在林微手里的徽墨上：“那你怎么不拆穿我？”
“因为你吃醋的样子，比真砚台还难得。”林微笑着拿起墨锭，在砚台里慢慢研磨，“这墨真好，磨出来的汁都带着松香味。”
沈砚的脸腾地红了，转身就往工作台走，脚步快得像在逃。林微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发现他白衬衫的后领上沾了点饼干屑——是下午他睡着时掉的，她一首没告诉他。
她拿起小刷子，轻轻走过去，替他扫掉碎屑。指尖碰到他后颈的皮肤时，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颤，却没躲开。
“沈砚，”林微的声音很轻，像落在砚台里的墨滴，“下周周棠的生日派对，你别去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他的声音有点闷。
“因为我要烤银杏饼干，”她顿了顿，看着他泛红的耳尖，补充道，“这次不放糖，只放你喜欢的松子碎。”
沈砚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。他没回头，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却清晰地落在林微心里，像滴进砚台的墨汁，慢慢晕开，再难抹去。
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一片，飘在工作台上，正好落在那方素面砚旁边。林微看着砚台边缘沈砚刻的那道深痕，突然觉得，有些纹路，就算被刻意掩盖，也总会在不经意间，露出最真实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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