砚底纹·墨色生香
第十章 墨痕与戒痕
入夏的雨总带着股闷意。沈砚站在“砚心堂”的屋檐下，看着林微把最后一方参展砚台搬上车，她的白T恤后背洇出片深色的汗渍，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。
“苏蔓的节目组说，想加拍一组你修复时的特写。”林微甩了甩酸麻的胳膊，额角的碎发黏在皮肤上，“还说……要请你去日本参加修复交流会，机票都订好了。”
沈砚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手腕上——是刚才搬砚台时被木框蹭的，他伸手替她揉了揉，指尖的薄茧蹭得她有点痒：“不去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林微抬头时，睫毛上还沾着雨丝，像挂了串碎钻，“这机会多难得。”
“因为你不去。”沈砚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，“而且……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锦盒，塞进她手心，“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”
锦盒里躺着枚银戒指，戒面是片银杏叶，叶尖处嵌着点碎钻，像他修复砚台时用的金箔碎屑。林微的呼吸突然停了，指尖捏着戒指盒的边缘，指节泛白。
“上次去景山寿皇殿，”沈砚的拇指擦过她的手背，带着点紧张的微颤，“我在永瑢的头发样本存放处前站了很久，突然想明白，所谓传承，不只是守护文物，是守住那个愿意陪你磨墨的人。”
雨突然下大了，敲得屋檐噼啪作响。林微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，砸在戒指盒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：“沈砚，你还记得……大学时我问你，为什么总在砚台边缘留个小缺口吗？”
“记得。”他低头，额头抵着她的，“你说‘这样才像有故事的样子’。”
“其实我是想说，”她的声音哽咽着，像被墨汁堵住的笔尖，“我想做那个缺口，让你的故事里，永远有我的位置。”
沈砚的吻落下来时，带着雨的凉意和他身上的墨香。林微把戒指套进他左手的无名指，尺寸刚刚好，像为他量身定做的——确实是，她偷偷用他的旧刻刀柄量了无数次尺寸。
就在这时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。苏蔓撑着把黑伞走下来，手里拿着个烫金信封：“沈砚，日本交流会的邀请函，我亲自送过来了。”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伞沿的水珠滴在信封上，晕开一小块墨迹。
“我说过不去。”沈砚把林微往身后拉了拉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砚边雨本故事写给旧物一点生命力 动作自然得像保护一件稀世珍宝。
苏蔓的笑容僵了僵，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相框，是大学时拍的纪录片截图：画面里的沈砚正低头教她补砚台，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，像镀了层金。“你真的忘了？”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，“你说过，最懂你修复手法的人是我。”
林微突然想起那半封信里写的“苏蔓看你的眼神，像在看稀世的砚台”，原来有些在意，从很久前就藏在细节里。
“我没忘。”沈砚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但我更记得，林微第一次帮我磨墨时，把墨条掉进砚台里，却笑着说‘这样墨香更浓’。”他举起戴着戒指的手，阳光透过雨幕落在银戒上，“有些懂得，是刻在骨子里的，不是学来的。”
苏蔓的伞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衬衫。“我明白了。”她捡起信封，转身钻进车里，引擎发动时，林微看见她把那张截图相框扔在了垃圾桶里。
雨停时，赵晓语蹦蹦跳跳地跑过来，手里举着个快递盒：“师兄师姐，你们看谁寄来的！”
是周棠从国外寄的，里面装着幅画——是陈瑶那幅“修砚图”的复刻版，画里的沈砚身边，被添上了个站在书架旁的女孩，手里拿着本《砚谱》，正是林微的样子。画框背面写着行字：“真正的留白，是等对的人来填。”
沈砚把画挂在工作室最显眼的地方，林微看着画里的自己，突然笑了：“其实我一首怕，怕你身边有那么多懂你的人，我会跟不上。”
“傻瓜。”沈砚从身后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发顶，“修复砚台要的是手艺，守护一个人要的是真心。我修过无数砚台，却只有在你身边时，才觉得砚台里的墨，是甜的。”
他拿起那方刻着两人名字的砚台，往砚堂里倒了点熟水。墨条转着圈，发出沙沙的轻响，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。林微的手指覆在他的手上，一起研磨，墨汁渐渐浓了，在砚台中央聚成小小的圆，映出两枚交叠的银戒，像两瓣永不分离的银杏叶。
窗外的银杏树枝繁叶茂，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身上，把影子拉得很长，一首延伸到工作台的尽头，像条被墨香浸润的路，没有尽头，只有彼此。
有些感情，就是这样。会有旁人的目光，会有过往的影子，但只要握着彼此的手，就能在磨墨的时光里，把所有的犹豫都磨成笃定，把所有的缺口都补成圆满。而那枚银戒，就像砚底最深的纹，刻在骨头上，再也擦不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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