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破局符
木牌上的“了尘”二字渗着血，在烛光里微微颤动，像两只眨动的眼睛。了尘举着铜杵的手在抖，斗笠下那张拼凑的脸正对着他笑，嘴里喷出的腥气里，混着账册上的墨味、枯井的血腥味，还有……他自己后颈印记散出的热气。
“躲不掉的。”那张脸的嘴唇动了动，发出了心的声音，“从你看见雪夜木箱的那天起，就该知道。”
了悟突然抓起地上的聚魂炉，狠狠砸向那东西：“师弟，烧账册！账册是根！”
炉身撞在对方胸口，发出空洞的闷响，竟像砸中了口空棺材。了尘猛地反应过来——所有借据、木牌、铜钱，都是用账册上的记录勾连起来的，只要烧了这本记满罪孽的账，那些被拘的魂魄或许就能散了。
他扑向账册的瞬间，地上的铜钱突然集体弹起，像群饿极的蜂，首往他脸上扑。了尘用胳膊挡着脸，手背被划出数道血痕，齿痕形状的伤口正往外出着血，和铜钱上的暗红融在一起。
“快！”了悟拽着他往香炉退，怀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火折子，“藏经阁的香是檀木混着桃木的，能驱邪！”
账册刚碰到香炉里的火星，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，纸页上的字迹像活虫般扭动起来，那些“阳寿三年”“子嗣缘”的字眼渗出黑汁，在地上聚成个小小的漩涡。斗笠下的东西发出痛苦的嘶吼，身上的袈裟片片碎裂，露出里面缠绕的木牌，每块都刻着“了”字辈的法号，最外面那层，正是刻着住持名字的那块。
“烧不掉的……”那东西的声音突然变了，成了无数女眷的哭喊，“我们给了钱！我们该得子嗣！”
随着哭喊，藏经阁的门窗突然全部打开，外面飘进来无数描金锦囊，里面的香料撒了满地，竟全是麝香混着红花——都是坠胎用的东西。了尘这才明白，那些求子的夫人哪是求子，分明是用僧人的命换自己偷情的平安，用寺里的“借缘”当幌子，掩盖见不得人的勾当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砚边雨本故事写给旧物一点生命力账册烧到一半时，突然从中掉出张黄纸，上面用朱砂画着道符，符尾盖着听禅寺的印，旁边写着行小字：“以‘了’字为引，聚三十僧魂，可换富贵绵延。”落款日期，竟是听禅寺建寺那年。
原来这不是近年才有的勾当，是传了百年的邪术。
“是祖师爷定的规矩！”那东西突然咆哮起来，身上的木牌集体炸裂，碎片里飞出道黑影，首扑了尘后颈，“你是最后一个‘了’字，活该填进来！”
了尘只觉后颈的印记像被烙铁烫住，眼前突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——雪夜里抬木箱的沙弥在笑，住持给了心递木牌时眼里的贪婪，李夫人塞进功德箱的金锭上刻着的私章……这些画面混着股暖流涌进心口，他突然想起入寺时师父教的第一句经：“凡所有相，皆是虚妄。”
“虚妄？”他猛地举起铜杵，不是打向那东西，而是砸向自己后颈的印记，“你们要的是‘了’字，可佛说，了即不了，不了即了！”
铜杵落下的瞬间，后颈传来撕裂般的痛，那枚嵌进肉里的铜钱突然飞了出来，在空中裂成两半。随着铜钱碎裂，斗笠下的东西发出最后一声惨嚎，化作无数光点散了，地上的黑汁漩涡慢慢退去，账册的火焰也小了下去，只剩下堆带着朱砂印的灰烬。
天快亮时，了尘和了悟在后山挖了个坑，把账册灰烬、聚魂炉碎片和那些沾血的铜钱全埋了进去。埋到最后，了尘摸出那半枚裂成两半的铜钱，上面的齿痕己经淡了，倒像是朵刚开的莲。
“以后怎么办？”了悟看着晨光里的听禅寺，殿角的铜铃终于发出了清亮的响声。
了尘把半枚铜钱埋进土里：“改个法号吧，叫‘无尘’。”
他转身往寺里走时，风吹起他的僧袍，后颈的印记己经淡成了道浅疤，像枚铜钱的影子。而山脚下，李府的方向传来了丧钟，听说李夫人昨夜暴毙，死时手里攥着枚沾血的铜钱，和多年前某个雪夜里，从木箱缝里掉出来的那枚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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