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林卫安以为钱副局长的试探风波暂时过去，可以喘口气的时候，一股更诡异的风又在科里吹了起来——提拔考察。
局里空出来一个副主任科员（副科长）的位置，虽然只是个虚职，但在基层机关里，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，意味着待遇能涨点，说起来也好听。
往常这种好事，基本跟林卫安这种“资深咸鱼”是绝缘的。要么是领导的心腹，要么是特别能干的骨干，怎么轮也轮不到他。
所以当考察预告贴出来，上面赫然有“林卫安”三个字时，整个市场科都安静了。
王姐看着公示栏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，反复揉了好几次眼睛，才确认自己没看错。她扭头看向林卫安，眼神复杂得像看一个怪物。
小李首接蹦了起来，跑到林卫安工位前，压低声音惊呼：“我靠！老林！可以啊！深藏不露啊！啥时候走上层路线了？钱局推荐的？”
小张没说话，但打量林卫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重新评估的意味。
连老赵都从办公室里探出头，眼神古怪地瞥了林卫安一眼，干咳两声，没说话。
林卫安自己都懵了！他第一反应不是惊喜，是惊吓！巨大的惊吓！
我日！谁他妈把我名字报上去的？！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？！是钱副局长？他到底想干什么？把我提上去，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拿捏？还是想看看我面对提拔会露出什么马脚？
无论哪种可能，都让他不寒而栗！
这个副主任科员，对他来说屁用没有！那点工资涨幅不够他账户波动零头的零头！反而意味着更多的会议、更多的责任、更多的曝光率！更容易暴露！
必须毁掉它！必须把这个机会彻底搞黄！
林卫安瞬间影帝附体，脸上露出极度“惶恐”和“难以置信”的表情，猛地站起来，声音都变了调：“别别别！瞎搞！这绝对是搞错了！我怎么可能上名单？我何德何能啊！肯定是重名了！对！重名了！”
他冲到公示栏前，指着自己的名字，对围过来的同事急切地解释：“这肯定不是我！咱们局肯定还有另一个林卫安！或者打错字了！我这就去找人事科问清楚！”
说着，他真就要往人事科冲。那架势，不像要去争取提拔，倒像是要去撇清什么致命的污点。
王姐一把拉住他，语气酸溜溜又带着点看傻子的味道：“哎呦喂，林大科长…哦不，林副主任科员，您就别谦虚了！公示都贴了，还能有错？名字单位都对得上！真没看出来啊，平时不声不响，关键时刻一鸣惊人啊！”
“王姐！您就别拿我开涮了！”林卫安都快哭出来了（一半是装的，一半是真急），“我啥样您还不知道吗？干活拖沓，没啥能力，就会混日子！让我当副科长？那不是开国际玩笑吗？科室非得让我带垮不可！不行！绝对不行！我得去找领导说明情况！我干不了！”
他这番“深刻”的自我批评，把众人都给整不会了。哪有人这么拼命贬低自己的？
小李挠挠头：“老林，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吧…”
“我不是妄自菲薄！我是有自知之明！”林卫安语气无比“诚恳”，“我这人就没当官的命，也没那能力！我就适合在基层打打杂，领导指哪我打哪，让我自己挑担子？真不行！压力太大了！我家里还一堆事呢，再给我压担子，我非得跳楼不可！”
他把自己形容得无比废柴，仿佛提拔他不是重用，是逼他去死。
很快，考察谈话开始了。
人事科和纪检的同志找科里人逐个谈话了解情况。
轮到林卫安自己时，他更是把“自黑”进行到了极致。
考察同志问：“林卫安同志，请你谈谈自己的优点和长处。”
林卫安一脸“羞愧”：“优点？真没啥优点…硬要说的话，可能就是…比较听话？领导让干啥就干啥，虽然干得不太好…还有就是，安于现状，没什么上进心，不给组织添麻烦…”
考察同志嘴角抽搐了一下：“……那缺点呢？”
林卫安立刻来了精神，如数家珍：“缺点那可太多了！工作缺乏主动性，拨一下动一下！业务能力一般，很多政策吃得不透！性格有点懦弱，不敢得罪人，管理能力更是为零！家里负担还重，老人身体不好，孩子也小，经常牵涉精力…唉，说实话，能把手头工作勉强完成就不错了，真不敢想别的…”
他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，简首是机关里的反面典型。
考察同志记录的手都停了几次，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奇葩。
最后，考察同志例行公事地问：“对于这次提拔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林卫安立刻抓住机会，表情“真挚”得近乎哀求：“领导！组织的好意我心领了！但我真的不胜任！这个位置太重要了，应该让更有能力、更有闯劲的同志来干！比如我们科的李科长、王姐，都比我强一百倍！我坚决拥护组织的任何决定，但真心请求组织充分考虑我的实际困难和个人能力，千万不要把我放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！那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啊！”
他这番“深明大义”、“主动让贤”的言论，把考察同志彻底整无语了。
谈话结束后，消息很快传开。林卫安在考察中的“惊人”表现成了局里的一大笑谈。
“听说了吗？市场科那个林卫安，提拔考察的时候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！” “哈哈哈！真是活久见！还有这种人？” “估计是知道自己没戏，提前给自己找台阶下吧？” “也可能是真怂！背了那么多房贷，吓破胆了！”
钱副局长自然也听到了风声。据说他听完汇报后，沉默了很久，最后只说了句：“知道了。”
提拔结果毫无悬念。林卫安“众望所归”地落选了。
听到最终消息的那一刻，林卫安在自己工位上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！太好了！安全了！
他努力维持着一种“如释重负”又带点“恰到好处”的失落表情，对前来“安慰”他的王姐和小李说：“落选了挺好，挺好…真让我干，我也干不了…这下踏实了，晚上能睡着觉了…”
王姐拍拍他肩膀，语气充满了真实的“同情”：“唉，你也想开点。可能就是走个过场。不过你也真是…哪有你那样说话的…”
小李也叹口气：“老林啊，你呀…真是烂泥扶不上墙！”
林卫安点头如捣蒜：“对对对，我就是烂泥，烂泥好，烂泥踏实！”
他心里乐开了花：对！我就是烂泥！谁也别来扶我！让我安安稳稳地当我的亿万富翁咸鱼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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