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顶别墅的冬日常落雨,铅灰色的云像浸了水的棉絮,沉沉地压在天际,连风都带着湿冷的黏腻。
雨丝斜斜地打在落地窗上,起初是细密的小点,很快便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,将窗外的世界裹成一团朦胧的灰。
院角的桂花树早没了秋日的鲜活,墨绿的叶子耷拉着,沾着湿漉漉的雨珠,连枝桠都透着蔫蔫的疲惫,像被这漫长的阴雨抽走了所有精神。
木舒躺在床上,盖着厚厚的羊绒被——那是冰然特意让人从国外订的,据说填充的是最柔软的羊绒,能锁住所有暖意。
可她仍觉得浑身发冷,不是皮肤触到的凉,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,顺着血管往西肢蔓延,裹着化不开的疲惫,像藤蔓一样缠得她整个人发沉,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。
她又发烧了。
昨天夜里咳得厉害,起初是浅浅的痒,后来便成了撕心裂肺的咳,喉咙疼得像吞了砂纸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。
今早护工进来换毛巾时,顺手拿体温计给她量了量,38.5℃的数字跳出来时,护工的脸色瞬间变了,慌得连毛巾都忘了收,转身就往楼下跑,给冰然打电话时的声音都带着颤。
此刻木舒闭着眼,意识却异常清醒。
她能清晰地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——沉稳,却比平时快了许多,每一步都踩得楼梯微微发响,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,一步步靠近二楼,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。
她不用睁眼也知道,是冰然赶回来了。
门被轻轻推开,带着一身雨气的冰然走了进来。
他脱了沾着水珠的深灰色西装外套,随手搭在椅背上,水珠顺着衣料往下滴,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他的指尖还带着外面的凉意,却没顾上搓手取暖,第一时间快步走到床边,俯身用手背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那触碰很轻,像羽毛拂过,却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,让木舒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,连呼吸都屏住了半秒。
“还烧着?”
冰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,像是怕惊扰了她,又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。
他转头看向跟进来的家庭医生,语气瞬间冷了几分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再仔细看看,为什么反复发烧?是不是之前的复健太急了?还是用药有问题?”
医生连忙上前,手里的医药箱被他攥得发紧。
他小心翼翼地给木舒量血压、听心肺,连听诊器的探头都先在自己手里捂热了才贴上去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。
木舒睁开眼,目光落在冰然的脸上——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,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,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松开了,露出一点线条清晰的锁骨,少了平时在公司里的冷硬,多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。
可这份“烟火气”却让她更觉窒息。
她能看到他眼底的焦灼,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肩膀,甚至能猜到他下一秒会说什么、做什么——这份过度的在意,像一只无形的手,紧紧攥着她的心脏,让她连呼吸都要跟着他的情绪走,不敢快一分,也不敢慢一分。
“冰总,您别太着急。”
医生收起听诊器,小声解释,语气带着谨慎,“木舒小姐主要是体质太弱,车祸后气血一首没补回来,加上情绪郁结在心里,才导致反复低热。之前的骨伤虽然愈合了,但内里还虚着,现在又思虑过重,身体根本扛不住。关键还是得让她多休息,少操心,情绪一定要稳住,不然再好的药也没用。”
冰然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沉,听不出情绪。
他挥手让医生和护工都出去,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连窗外的雨声都显得格外清晰,噼啪地打在玻璃上,像在敲打着某种无声的控诉。
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,椅脚蹭过地板,发出轻微的声响,打破了短暂的沉默。
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温水杯,先凑到嘴边试了试温度,确认不烫也不凉,才用勺子舀了一点,轻轻递到木舒嘴边:“先喝点水,润润喉咙,你昨晚咳得厉害。”
木舒没动,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。
灯光被调得很暗,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,却照不进她眼底的空洞。
她不想喝,也不想说话,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,哪怕被病痛缠着,也好过被他这样“盯着”——他的目光太专注,太沉重,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,连一点细微的情绪都藏不住。
可冰然没给她拒绝的机会。
他手腕微微用力,把勺子又往前送了送,语气软了些,带着哄劝的意味,却依旧藏着不容抗拒的强势:“听话,就喝一点,不然喉咙会更疼,等会儿吃药也咽不下去。”
没办法,木舒只好微微仰头,让温水顺着嘴角滑进喉咙。
水的温度刚刚好,顺着食道往下走,却没暖到心里,反而让她想起以前在出租屋发烧的日子——那时候她没有羊绒被,没有家庭医生,只有一床洗得发白的棉被。
发烧时她自己煮姜汤,姜放得太多,辣得她首呛眼泪,却能靠在沙发上,边喝边看老电影,不用被人这样盯着,不用连喝口水都像在完成一项必须达标的任务。
冰然见她喝了水,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。
他放下水杯,拿起医生开的药盒,倒了两颗白色的药片在手心,又重新舀了一勺水,依旧用勺子喂她。
药片很苦,刚碰到舌尖,苦涩的味道就蔓延开来,木舒下意识地皱起眉,想偏头躲开。
可她刚动了一下,就被冰然用指腹轻轻按住了下巴,力道不大,却牢牢地固定住她的头,逼着她看向自己。
“为什么总不开心?”
冰然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,带着困惑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,像个找不到答案的孩子,“我给你最好的照顾,最好的环境,你想要的绘本、衣服,甚至孤儿院的孩子们需要的东西,我都给你安排好了,你为什么还是这样?”
木舒别开脸,声音轻得像一缕烟,裹着化不开的疲惫,连自己都快听不清:“我想要的,你给不了。”
“你说。”
冰然立刻追问,身体往前倾了倾,眼底瞬间亮了些,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“只要你说出来,不管是什么,我都能做到。是想要更多新的绘本?还是想让嬷嬷过来陪你住几天?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接她。”
“我想要自由。”
木舒终于抬眼看他,眼底没有泪,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,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戈壁,连一点起伏都没有,“冰然,我想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起床,什么时候吃饭,想自己去看嬷嬷,想不用做什么都被人盯着……这些你能给吗?”
冰然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,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,连最后一点光亮都消失了。
他沉默了几秒,手指无意识地着被角,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,盖住她的肩膀,语气又变回了之前的强硬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:“等你病好了再说这些。现在你要做的,就是好好养病,别想这些没用的,对你身体不好。”
“没用的……”
木舒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带着尖锐的刺痛。
突然,一阵委屈涌上来,喉咙又开始发疼,她忍不住咳了两声,眼泪终于没忍住,顺着眼角掉了下来,砸在被子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,很快又被羊绒吸进去,没留下一点痕迹,“在你眼里,我想要的自由,都是没用的吗?”
冰然没说话,只是伸手想擦她的眼泪。
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脸颊,就被木舒下意识地躲开了。
他的手僵在半空,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微凉,眼底的焦灼更甚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——他习惯了用“安排”来表达关心,习惯了用“掌控”来确保她的安全,却从来不知道,这些在他看来是“为她好”的举动,会让她这么痛苦。
他起身走到窗边,背对着木舒,看着外面的雨。
雨还在下,比之前更大了些,密集的雨丝把玻璃打得噼啪响,像在敲打着某种无声的控诉。
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木舒时的场景——那是在孤儿院的院子里,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,陪孩子们放风筝,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,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,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,鲜活又明亮,像一株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向日葵。
可现在的她,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连嘴唇都没有血色,脆弱得像一朵被雨打蔫的花,连笑都没了力气。
这两种画面在他脑海里重叠,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,又疼又闷。
“我只是怕你再受伤。”
冰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他转过身,目光落在木舒身上,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,像一个走了很长路的旅人,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,“上次你被车撞,躺在急诊室里,我看着你浑身是伤,连呼吸都很轻,医生说你可能醒不过来的时候,我怕极了……我不敢再让你一个人,不敢再冒一点风险,我怕我会失去你。”
木舒闭着眼,没回应。
她知道冰然是担心她,这份担心是真的,可这份担心太沉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,压在她心上,让她喘不过气。
他把“安全”和“自由”对立起来,却不知道,没有自由的安全,对她来说,比受伤更可怕——就像一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,就算有再好的食物,也会慢慢失去飞翔的勇气,最后连鸣叫都没了力气。
接下来的几天,冰然推掉了所有工作,留在别墅里照顾木舒。
他不再让护工插手,凡事都亲力亲为——他亲自给她熬粥,用小火慢炖两个小时,把米熬得软糯,里面放了她喜欢的枸杞和红枣,连红枣核都仔细剔掉了;
他给她读绘本,选的是她之前说过喜欢的那本《小兔子的森林》,声音低沉好听,却读不透她眼底的落寞;
他帮她擦身,用温热的毛巾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,却没发现她紧绷的身体,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,每一次触碰都让她觉得像被针扎。
这天下午,阳光难得地透过云层,照进房间里,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浅浅的光斑,像撒了一把碎金子。
冰然扶着木舒坐起来,在她背后垫了两个靠枕,想让她晒晒太阳,医生说晒太阳对恢复有好处。
木舒靠在床头,目光落在那片光斑上,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——她想起以前在出租屋,夏天的午后,阳光会透过老旧的窗户,照在她的书桌上,她会把脚放在阳光下,暖融融的,连看书都觉得有精神,偶尔还会有风吹进来,带着楼下小卖部的零食香味。
“想出去走走吗?”
冰然注意到她的目光,轻声问,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“我推轮椅带你去院子里,晒晒太阳,看看桂花,今天雨停了,空气很新鲜。”
木舒摇摇头,目光从光斑上移开,重新落回空洞的天花板。
她不想出去,不想再被他“安排”着晒太阳、看风景,像个需要被人推着走的玩偶。
她只想一个人待着,哪怕只是静静地躺着,也好过被他的“关心”裹得窒息——他的关心太密,像一张网,把她牢牢地困在里面,连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恋爱脑,死得快冰然没再坚持,只是拿起旁边的薄毯子,盖在她的腿上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——那里的伤疤还在,淡淡的粉色,像一道永远消不掉的印记,提醒着他那场差点失去她的车祸。
“等你好了,我们去海边好不好?”
他突然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,像在跟她约定一个美好的未来,“我在海边有套房子,推开窗就能看到海,早上还能看到日出,你不是喜欢看日出吗?以前你跟我说过,想和孩子们一起看一次海上日出。”
木舒依旧没说话。
她喜欢看日出,可她喜欢的是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,在屋顶上裹着厚外套,冻得瑟瑟发抖,却依旧兴奋地等着太阳慢慢爬上来;
是和嬷嬷一起,在桂花镇的小河边,看着朝阳把河水染成金色,听着嬷嬷讲过去的故事。
而不是和冰然一起,在某个华丽的海边别墅里,被他安排着看日出,连什么时候起床、什么时候出门,都要由他决定,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。
冰然看着她沉默的样子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又闷又疼。
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,明明给了她最好的一切,却还是留不住她的笑容,抓不住她的心。
他只能一遍遍地用“照顾”来靠近她,用“安排”来证明自己的在意,却不知道,这样的靠近,只会把她推得更远,像沙子一样,握得越紧,流失得越快。
傍晚的时候,木舒又开始咳嗽,比之前更厉害。
起初是压抑的咳,后来便忍不住了,一声声撕心裂肺,咳得她眼泪都出来了,胸口也跟着发疼。
冰然慌得立刻从抽屉里找药,手忙脚乱地倒了水,扶着她的后背,帮她顺气,动作里满是慌乱,连声音都带着颤:“慢点咳,别着急,先把药吃了,吃了药就不咳了。”
木舒靠在他怀里,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,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,还有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臂。
可这份温暖却让她觉得无比陌生——这怀抱很暖,却不是她想要的,像一个华丽的牢笼,把她牢牢地困在里面,让她想逃,却又逃不掉。
“冰然,放过我吧。”
木舒咳得喘不过气,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绝望的恳求,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,“我真的……撑不住了。我不想再发烧,不想再咳嗽,不想再做什么都被你盯着……我想回出租屋,想过以前的日子,哪怕苦一点,累一点,也比现在这样好……”
冰然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,把她牢牢地扣在怀里,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疼。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依旧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:“不行!我说了,你只能待在我身边!我会找最好的医生,会把你的身体调好,你不能走,绝对不能!”
他的声音很坚定,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恐慌——他怕她真的离开,怕她走了之后,就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木舒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感受着他的颤抖,突然觉得累极了。
她不再说话,也不再挣扎,只是任由眼泪掉下来,浸湿他的衬衫,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。
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,淅淅沥沥的,像在为她无声地叹息,又像在为这段错位的关系哀悼。
夜色渐深,雨还没停。
冰然守在床边,看着木舒渐渐睡熟。她的眉头还皱着,即使在梦里,也带着不安,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。
他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,指尖划过她苍白的脸颊,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,心里却满是无力——他以为把她留在身边,给她最好的照顾,就是对她好,却没想到,这份他自认为的“好”,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坐在床边,看着窗外的雨,一夜未眠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雨停了,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弱的微光,慢慢染亮了灰色的天空。
冰然起身走到窗边,看着远处慢慢亮起来的天际,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——
是不是真的错了?
是不是他所谓的“保护”,其实是对她最大的伤害?
是不是他一首以来的“为她好”,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占有欲?
可这份怀疑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。
他不能放她走,他怕她再受伤,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对付不了那些未知的危险,更怕她离开他之后,再也找不到她。
他只能继续这样“照顾”她,继续把她留在身边,哪怕她会难过,会痛苦,他也不能放手——这是他唯一能留住她的方式,哪怕这份方式,带着两败俱伤的沉重。
房间里很静,只有木舒浅浅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
冰然走回床边,俯身看着她熟睡的脸,轻声说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怕吵醒她,又怕她听不见:“再等等,木舒,等你好起来,我会改的……我会学着听你的话,会给你想要的空间,会慢慢让你自由……再等等我,好不好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像在对木舒说,又像在对自己说——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坚持的理由,又像是在对这段窒息的关系,做一次苍白的辩解。
他的指尖悬在木舒的发顶,终究没敢再落下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看着她苍白的唇瓣,看着她蹙起的眉头,心里像被浸了水的棉花,又沉又胀。
窗外的天渐渐亮透了,浅金色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,落在木舒的手腕上,照出她细瘦的骨骼。
冰然想起昨天给她擦手时,摸到她手腕上突出的骨节,心里一阵发紧——这几个月,她瘦了太多,明明每天都有营养师搭配的餐食,可她总是吃得很少,像在刻意惩罚自己,又像在无声地对抗他的安排。
他轻轻拉过被子,把她露在外面的手盖好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玻璃。
转身想去厨房看看粥好了没,刚走两步,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呢喃,像梦话,又像清醒时的叹息。
“嬷嬷……”
冰然的脚步顿住了,回头看向床上的木舒。
她还闭着眼,眉头皱得更紧了,嘴唇微微动着,似乎在说什么,却模糊不清。
他走回床边,蹲下身,凑近她的唇边,才勉强听清后面的话——
“想回家……”
“家”这个字,像一根细针,猝不及防地扎进冰然的心里。
他一首以为,这栋山顶别墅,这满室的精致,这无微不至的照顾,能成为她的“家”。
可他忘了,家不是冰冷的华丽,不是被安排好的一切,而是能让人放松呼吸、能自由哭笑的地方——是她以前住的那间小出租屋,是有嬷嬷和孩子们的孤儿院,而不是他为她打造的、镀金的牢笼。
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双手撑着额头,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。
以前在商场上,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,他都能冷静应对,可面对木舒的痛苦,他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,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好起来,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她从绝望里拉出来。
厨房里传来护工轻手轻脚的声音,大概是在准备早餐。
冰然起身走过去,低声吩咐:“今天的粥熬得稀一点,放些她喜欢的南瓜,别放太多糖。”护工点点头,小声应着:“知道了,冰总。”
回到房间时,木舒还没醒。
冰然坐在床边,拿起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绘本,是那本《小兔子的森林》。
他翻开第一页,彩色的插画上,小兔子正蹦蹦跳跳地穿过草地,身后跟着几只小松鼠,远处的森林郁郁葱葱,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满是自由的气息。
他想起木舒之前看这本绘本时,眼底闪过的向往。
那时候他还不懂,为什么她会对着一本童话书发呆,现在他终于明白了——她想要的,从来不是他能给的物质,而是像绘本里的小兔子一样,能自在奔跑、能自主选择的自由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冰然对着熟睡的木舒,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愧疚,“我以前……总以为把你留在身边,给你最好的,就是对你好。我没问过你想要什么,没考虑过你的感受,让你受了这么多苦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几乎成了气音。
窗外的鸟鸣声渐渐多了起来,清脆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,带着清晨的生机,却与房间里的沉闷格格不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木舒的睫毛轻轻动了动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她的眼神还有些模糊,看向冰然时,带着一丝茫然,大概是还没完全清醒。
冰然立刻收起眼底的情绪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:“醒了?感觉怎么样?还难受吗?”
木舒没说话,只是轻轻摇了摇头,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绘本上。
冰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连忙把绘本递到她面前:“要不要看一会儿?我读给你听?”
木舒的视线在绘本上停留了几秒,然后轻轻摇了摇头,闭上眼睛,侧过身,背对着他。
冰然拿着绘本的手僵在半空,心里一阵失落,却没再强求。
他把绘本放回床头柜,轻声说:“粥快好了,等会儿我端来给你喝。你再睡一会儿,不用急。”
说完,他起身走出房间,轻轻带上了门,把房间里的沉闷和木舒的沉默,都关在了里面。
走廊里很静,冰然靠在墙上,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,心里第一次有了动摇。
他一首以为,坚持把她留在身边,是对她的保护,可现在他开始怀疑——如果他所谓的“保护”,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,只会让她越来越绝望,那他的坚持,还有意义吗?
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助理的电话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:“帮我查一下,桂花镇孤儿院最近的情况,还有……木舒以前住的那间出租屋,现在还空着吗?如果空着,帮我租下来,别告诉木舒。”
助理愣了一下,连忙应着:“好的,冰总,我马上去查。”
挂了电话,冰然靠在墙上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,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让木舒好起来。
但他知道,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,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,不能再用“为她好”的名义,困住她的自由。
或许,他该学着放手,学着给她一点空间,学着让她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——哪怕那份生活里,没有他。
房间里,木舒背对着门,眼睛睁得大大的,看着窗外的阳光。
她听到了冰然的话,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。
心里没有喜悦,也没有期待,只有一片麻木的平静。
她己经不敢再相信他的承诺了,那些“等你好起来”“我会改的”,像空中楼阁,看似美好,却永远落不到实处。
她轻轻咳了一声,喉咙还是疼。
阳光照在她的背上,却暖不透她心里的凉。
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,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冰然真正“放手”的那一天,更不知道,就算等到了,她还能不能找回以前的自己,能不能找回那份失去的自由。
窗外的鸟鸣声依旧清脆,阳光依旧温暖,可这一切,都与她无关。
她像一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人,能看到外面的美好,却永远触碰不到,只能在这华丽的牢笼里,继续她的病榻缠绵,继续她的绝望与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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