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寒还没褪尽,山顶别墅的晨雾像浸了冰的纱,裹着刺骨的凉,从落地窗的缝隙里钻进来,落在木舒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,激得她轻轻打了个颤。
她刚喝完护工递来的中药,深褐色的药汁滑过喉咙时留下的苦涩,还黏在舌尖和上颚,像一层化不开的薄膜,呛得她忍不住侧过身,咳嗽了两声。
这咳嗽来得突然,却带着撕裂般的力道,像是牵动了五脏六腑,让她胸口发闷,连呼吸都变得浅促,每吸一口气,都觉得肺里像塞了团湿棉花。
她抬手按在胸口,指腹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衣,能清晰地摸到自己细瘦的肋骨 —— 一根一根,硌得指尖发疼,像怀里揣了把细弱的骨头。
自去年冬天那场反复不退的低烧后,她就没再胖起来过,脸颊凹陷下去,连眼窝都显得格外突出,原本清亮得能映出光的眼睛,也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,像失了光泽的玻璃珠,再也没了往日的鲜活。
床头柜上摆着一排药瓶,高矮不一,玻璃瓶盖反射着晨光,晃得人眼晕。
有装着调理气血的中成药的白色小瓶,标签上印着密密麻麻的成分;有缓解咳嗽的棕色糖浆,瓶身上还贴着 “饭后服用” 的便签;还有医生新开的白色安神药片,装在透明的药盒里,分成了早中晚三格 ——
她总是失眠,夜里睁着眼睛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从亮到暗,再从暗到亮,哪怕偶尔睡着,也会被噩梦惊醒。
梦里全是车祸那天的雨,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,还有冰然追过来的身影,带着不容错辨的强势,像一道永远逃不开的阴影。
护工每天会按时把药分好,放在一个白色的小瓷盘里,药片摆得整整齐齐,糖浆倒在配套的小瓷杯里,连剂量都毫厘不差,像在摆放一件精准的仪器。
木舒看着那些药片,心里没什么波澜,既不抗拒,也不期待,只是机械地张开嘴,任由护工递来的温水把药片送进喉咙,像在完成一项早己习惯的任务 ——
从住院到现在,吃药、打针、复查,这些事己经成了她生活的常态,比吃饭、睡觉还要规律。
“木舒小姐,今天天气好,太阳都出来了,要不要在阳台坐会儿?”
护工收拾药瓶时,声音压得很轻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连动作都放得格外慢,怕惊扰了她。
自从上次木舒拒绝出门,甚至为此发了次低烧后,护工连提 “出门” 两个字都变得格外谨慎,怕触碰到她敏感的情绪,又让她陷入沉默的对抗。
木舒摇了摇头,声音轻得像缕烟,飘在满是药味的空气里:“不用了,风大。”
她确实怕风,自从车祸后,身体就变得格外敏感,春天的风明明带着暖意,吹在她身上却像冰碴子,能让她连着咳嗽好几天,夜里甚至会咳得无法入睡。
她侧过身,看向窗外 —— 院角的桂花树冒出了新叶,嫩绿色的芽尖裹着晨露,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透着勃勃的生机。
可这份生机却照不进她心里,她只觉得浑身发沉,连转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。
护工没再坚持,只是把搭在床尾的薄毯往她身上拉了拉,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,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暖水袋,隔着被子,放在她的脚边:“冰总早上打电话来,说您手脚容易凉,让我多备着暖水袋,随时给您换上。”
提到冰然,木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,依旧是一片麻木的平静。
这些日子,冰然依旧会推掉公司的会议和应酬,留在别墅里陪她;
会亲自给她熬粥,用小火慢炖两个小时,把米熬得软糯,连一粒硬米都没有;
会在她半夜咳嗽时,从隔壁房间跑过来,拍着她的背顺气,给她倒温水;
甚至会默默把她以前住的出租屋租下来,说 “等你想回去看看,随时都能去”。
可这些举动,却再也打动不了她了。
她的心像被那场车祸和后来压抑的日子冻住了,结了一层厚厚的冰,哪怕冰然用再多的 “关心” 去焐,也焐不化那层冰,连一丝暖意都透不进来,只剩下麻木的平静 ——
她不再期待,不再反抗,也不再有情绪波动,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,任由冰然安排自己的生活。
中午的时候,冰然回来了,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,外面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绒布,怕里面的东西凉了。
他走进房间时,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阳光味,却没顾上脱外套,就快步走到床边,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,小心翼翼地打开:“今天让厨房炖了燕窝粥,放了你喜欢的冰糖,炖了很久,很糯,你尝尝。”
他舀了一勺粥,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,确认温度刚好,才递到木舒嘴边。
木舒张了张嘴,任由粥滑进嘴里。
燕窝的清甜混着米香,还有冰糖淡淡的甜味,味道本该很好,可她却尝不出什么滋味,只觉得胃里发堵,像塞了团棉花。
嚼了两口,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痒,忍不住偏过头,咳嗽起来。
这咳嗽比早上更厉害,一声接着一声,没有停歇,她咳得肩膀发抖,眼泪都快咳出来了,连脸色都变得更加苍白。
冰然慌了,连忙放下保温桶,从口袋里掏出纸巾,小心翼翼地递给她,又伸出手,轻轻拍着她的背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:“慢点咳,别呛着,是不是粥太稠了?我让厨房再熬稀一点。”
木舒摇了摇头,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和眼角的泪,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,像被砂纸磨过:“不是,我没胃口。”
冰然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,看着她细瘦得能被风吹倒的身体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,又疼又闷。
他知道木舒没胃口,可她吃得太少了,每天只喝小半碗粥,吃几口蔬菜,营养师说再这样下去,她的身体会垮得更快,连最基本的营养都跟不上。
他想劝她多吃点,想说 “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”,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——
他怕自己的劝说,又会变成她眼里的 “逼迫”,怕她又会露出那种麻木的眼神,让他觉得无力,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。
“那先放着,等你饿了再吃,我让厨房温着。”
冰然把保温桶盖好,放在床头柜上,又拿起旁边的安神药片,倒了一片在手心,“医生说这个药饭后吃效果好,能帮你晚上睡得安稳点,我陪你一起吃。”
他说着,又倒了杯温水,先把自己手心里的药片放进嘴里,喝了口温水咽下去,像在给她做示范,想让她安心。
木舒看着他的动作,没说话,只是伸出手,拿起自己的药片,放进嘴里,喝了口温水咽下去。
药片在嘴里溶解时留下的苦味,和早上的中药味混在一起,让她皱了皱眉。
她知道冰然是想让她安心,想让她觉得 “吃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”,可她却安心不下来 ——
她怕这安神药会让她变得更迟钝,怕自己会越来越依赖这些药片,最后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,彻底变成一个只会吃饭、吃药、睡觉的木偶。
下午,家庭医生来复查,提着黑色的医药箱,脚步放得很轻。
他给木舒量了血压,血压计的袖带裹在她细瘦的胳膊上,几乎能把胳膊完全包住;又拿出听诊器,听了她的心肺,眉头却越皱越紧,最后轻轻叹了口气:“冰总,木舒小姐的体质还是太弱,气血不足,心肺功能也比普通人差很多,得慢慢调理,不能急。而且她的情绪还是太低落,长期这样下去,对身体恢复很不利,甚至会加重病情。”
冰然点点头,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,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明显了:“我知道,您再想想办法,有没有什么能让她情绪好点的办法?不管是吃药还是别的,只要能让她开心起来,我都配合。”
医生又叹了口气,放下听诊器,看着冰然,语气带着一丝无奈:“冰总,药物只能缓解身体的症状,缓解不了情绪的问题。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,去自己想去的地方,情绪好了,心情放松了,身体才能慢慢好起来。您要是一首把她关在这别墅里,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,不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,她的情绪只会越来越差,身体也会跟着垮掉,再好的药也没用。”
医生的话像一根细针,猝不及防地扎在冰然心上,让他一阵刺痛。
他知道医生说得对,可他还是怕 ——
怕木舒离开别墅后会受伤,怕她像上次那样,一离开就遇到危险;
怕她去了外面的世界,就再也不想回到他身边;
更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,彻底失去她。
这份恐惧像藤蔓一样,紧紧缠着他的心脏,让他不敢放手,哪怕知道这样的 “不放手”,只会伤害到木舒,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。
医生走后,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,还有木舒浅浅的呼吸声。
木舒靠在床头,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,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,天空从浅蓝变成了浅灰,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过了很久,她才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梦话:“我想回出租屋看看。”
冰然愣了一下,像是没听清,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转头看向木舒,眼里闪过一丝惊喜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:“真的吗?你想回去看看?我马上安排,要不要现在就去?我让司机准备车。”
木舒摇了摇头,眼神依旧平静:“不用急,明天吧。”
她只是突然想看看那间小房子,想看看以前的自己住过的地方,想看看那里是不是还留着她的痕迹 ——
书桌上没看完的绘本,阳台上晒过的衣服,厨房水槽里没洗的碗,想看看那里是不是还能让她想起一点自由的味道,想起一点曾经的自己。
冰然没再追问,只是点了点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:“好,明天我陪你去。”
他怕木舒一个人去会出事,怕她路上累了没人照顾,更怕她去了就不回来了,怕那间充满她回忆的小房子,会成为她离开自己的理由。
第二天早上,天气格外好,阳光透过落地窗,照在房间里,带着暖暖的温度,连空气里的药味都淡了些。
冰然早早地就来了,给木舒找了件厚厚的驼色外套,又给她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和一条围巾,把她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眼睛,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床。
坐上车时,木舒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,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——
这里有她以前常去的菜市场,早上会传来小贩的叫卖声,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摆在摊位上,带着泥土的清香;
有她喜欢的小吃摊,卖的油条和豆浆,是她以前常吃的早餐;
作者“哀鸿Tom”推荐阅读《恋爱脑,死得快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还有她和同事一起逛过的超市,门口的摇摇车还在,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孩子在上面玩。
这些熟悉的场景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她心里尘封己久的记忆,让她想起了那些自由又平凡的日子。
到了出租屋楼下,冰然扶着木舒慢慢走上去。
楼道里的墙皮有些脱落,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,楼梯扶手还是以前的铁栏杆,带着锈迹,摸上去凉冰冰的,却比别墅里光滑的实木扶手更让她觉得熟悉。
走到三楼的门口,冰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,插进锁孔,轻轻转了一下,“咔嗒” 一声,门开了。
他早就把这里收拾好了,床单换成了她以前喜欢的浅蓝色,上面印着小小的桂花图案;
书桌上还摆着她没看完的绘本,书签夹在她上次看到的那一页;
阳台上晒着她以前穿的衣服,浅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裤,被阳光晒得暖暖的,连空气里都带着熟悉的、淡淡的洗衣液香味。
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,没有丝毫改变,仿佛她只是出去了一会儿,而不是离开了这么久。
木舒走进房间,看着熟悉的一切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板上。
她走到书桌前,伸出手,轻轻拿起那本没看完的绘本,翻开第一页,上面还有她以前用彩笔涂的小太阳,颜色己经有些淡了,却依旧鲜艳;
她走到阳台,看着外面的天空,阳光照在她身上,带着暖暖的温度,比别墅里的暖气更让人觉得舒服;
她走到沙发前,慢慢坐了下来 —— 沙发上的破洞还在,坐上去还是会陷下去,却比别墅里柔软的羊绒沙发更让她觉得安心,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 “家”。
冰然看着她的样子,心里既开心又难过。
他开心的是,木舒终于露出了除了麻木之外的情绪,终于有了一丝鲜活;难过的是,她的开心和安心,不是因为他,也不是因为那栋华丽的别墅,而是因为这间简陋的小出租屋。
他知道木舒喜欢这里,喜欢这种自由的、没有束缚的味道,可他却不能给她这样的生活,只能暂时租下这里,让她偶尔来看看,像在给她一点 “甜头”,却不敢让她真正留下来。
“要不要在这里待一会儿?”
冰然轻声问,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怕自己的话会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。
木舒点了点头,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,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温度:“嗯,待一会儿。”
冰然没再说话,只是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,陪着她。
他看着木舒轻轻抚摸着沙发上的破洞,看着她慢慢翻看绘本时的眼神,看着她脸上露出的久违的、淡淡的笑容,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——
或许,他该学着放手了,或许,让木舒留在这里,过她想要的生活,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,哪怕这意味着他要失去她,哪怕这意味着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。
可这个决定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
他还是怕,怕木舒在这里会生病,怕她没人照顾,怕她遇到危险时没人保护,更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。
这份恐惧像一张网,紧紧地裹着他,让他不敢放手,只能暂时这样,让她偶尔来这里待一会儿,让她感受一点自由的味道,却不能让她真正留下来。
待了一个小时,木舒就觉得累了,脸色开始变得苍白,咳嗽也开始加重,一声接着一声,停不下来。
冰然连忙扶着她起身,语气里带着担忧:“我们回去吧,你累了,再待下去会生病的。”
木舒点了点头,没再坚持。
她确实累了,身体的虚弱让她连多待一会儿的力气都没有,哪怕这里是她渴望的自由之地,她也只能离开。
走出出租屋时,她回头看了一眼,眼神里满是不舍 —— 她知道,这里虽然简陋,却是她唯一能感受到自由的地方,是她唯一能找回一点自己的地方,可她却不能留在这里,只能回到那个华丽的牢笼里,继续过着体弱多病的日子。
回到别墅后,木舒就发起了低烧,体温升到了 38℃,咳嗽也更厉害了,咳得连晚饭都没吃。
冰然连忙给医生打电话,让他赶紧过来,又亲自给她倒温水,喂她吃退烧药。
看着木舒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呼吸浅促,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的样子,冰然心里满是愧疚和无力。
他知道,木舒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,之所以生命力越来越弱,都是因为他。
是他的强势,逼得她在雨夜里奔跑,酿成了那场车祸;
是他的掌控,把她关在别墅里,让她失去了自由,变得压抑又麻木;
是他的 “为她好”,亲手摧毁了她的健康和快乐,却还在用 “保护” 的名义,把她留在身边,让她继续承受痛苦。
他像个刽子手,亲手伤害了自己最想保护的人,却还不知道该怎么弥补。
夜深了,木舒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,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,像是在睡梦里也承受着痛苦,嘴角偶尔会轻轻动一下,像在说什么,却听不清。
冰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看着她熟睡的脸,月光透过窗户,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,像蒙上了一层薄霜,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,却透着令人心疼的脆弱。
他伸手,指尖悬在她的眉头上空,想帮她抚平那抹褶皱,却又怕惊扰了她的睡眠,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—— 她的头发比以前更细、更软了,像晒干的蒲公英绒毛,一触就会散开。
月光顺着她的发梢滑下来,落在她细瘦的手腕上,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,脆弱得像一捏就断的玻璃丝。
冰然的目光落在那道血管上,突然想起车祸那天的场景:
急救室的灯光惨白,木舒躺在病床上,手腕上插着输液管,血袋里的血一滴滴往下落,和此刻月光下的脆弱重叠在一起,让他心脏猛地一缩,疼得发紧。
他那时有多怕,怕她再也醒不过来,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;
可现在,她醒了,他却把她困在身边,让她活得比在病床上更压抑,更痛苦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他轻声呢喃,声音轻得被月光吞没,“我以为把你留在身边就是保护你,却没想到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他咽了回去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说,不知道该怎么弥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,像手里握着的沙子,越用力,漏得越快。
木舒在睡梦里轻轻哼了一声,像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,身体微微动了动。
冰然连忙起身,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,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,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。
做完这些,他重新坐回椅子上,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药瓶上 ——
那些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一个个冰冷的符号,提醒着他木舒的脆弱,也提醒着他的失败。
他想起医生白天说的话:“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,情绪好了,身体才能慢慢好起来。”
以前他总觉得,“自己想做的事” 会让她受伤,会让她离开;可现在他才明白,真正让她受伤的,是他的掌控,是他的 “不放手”。
如果他一首把她关在别墅里,她的情绪只会越来越差,身体也会越来越弱,最后可能真的会彻底垮掉。
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,比春夜的月光还要凉。
他看着木舒熟睡的脸,心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动摇 —— 或许,他该真的放手了,不是 “偶尔让她回出租屋看看”,而是让她真正留在那里,过她想要的生活,哪怕自己会难过,会害怕,会失去她。
他伸出手,轻轻握住木舒的手 —— 她的手很凉,像握着一块冰。
他用掌心裹着她的手,试图给她一点温暖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,像在对木舒承诺,也像在对自己承诺:“等你病好一点,我就带你回出租屋,这次…… 让你一首住在哪里,好不好?你可以每天去菜市场买喜欢的菜,去看嬷嬷和孩子们,不用再被我盯着,不用再吃这么多药……”
木舒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,像是在回应他,又像是只是睡梦里的无意识动作。
冰然看着她的手指,眼眶突然发热 —— 他不知道这个承诺能不能实现,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因为害怕而反悔,不知道木舒能不能等到那一天。
但他知道,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,是唯一能留住木舒生命力的办法。
月光慢慢移了位置,从木舒的脸上移到了地板上,像一道细长的光,温柔地裹着房间里的两个人。
冰然坐在床边,握着木舒的手,一夜未眠。
他看着窗外的天从漆黑变成浅灰,又从浅灰变成淡蓝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只要木舒能好起来,只要她能重新露出真正的笑容,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,哪怕是彻底放手,哪怕是永远不再见她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,木舒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她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冰然,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红血丝,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,却依旧没说话。
冰然连忙松开她的手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:“醒了?感觉怎么样?还咳嗽吗?”
木舒摇了摇头,声音很轻:“不咳了。”
冰然松了口气,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:“先喝点水,医生一会儿就来,今天我们……”
他想说 “今天我们去出租屋待久一点”,却又怕吓到她,话到嘴边又改成了,“今天天气好,我们在阳台晒晒太阳吧。”
木舒接过水杯,小口喝着,没说话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阳光落在她的脸上,带着暖意,却没完全驱散她眼底的麻木。
冰然看着她的样子,心里知道,想要让她真正好起来,想要让她重新找回自由的味道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,准备学着放手,准备学着尊重她的选择,准备用她想要的方式,去守护她 —— 哪怕这份守护,意味着要把她推向更远的地方,意味着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。
房间里很静,只有阳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,还有木舒浅浅的呼吸声。
冰然坐在床边,看着她,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—— 期待她能早日好起来,期待她能重新找回快乐;不安自己能不能真的做到放手,不安未来会不会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他们。
但无论如何,他知道,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,用错误的方式去 “保护” 她,不能再让她的生命力,继续在自己的掌控下流逝了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6CUN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