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踏过玛利亚之墙的碎石堆时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我拽了拽缰绳让马慢下来，利威尔的胳膊还吊在胸前，绷带在晨光里泛着惨白——出发前韩吉用夹板固定了三次，每次都被他不耐烦地推开："再绑紧点我连刀都握不住了。"
"前面有动静。"他突然勒住马，把受伤的手按在刀鞘上。远处的废墟里升起缕青烟，不是篝火的暖橙色，是带着焦味的灰黑色。艾伦骑着马凑过来，绿披风扫过我的马镫："是雷伊斯的人吗？"
"不像。"利威尔眯起眼，目光落在青烟旁的断墙上——那里挂着块破布，染着暗红色的血，布料边缘有个熟悉的三叶草绣纹。"是玛莎婆婆的围裙。"他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，"雷伊斯在给我们留记号。"
玛莎老太太攥着托马斯的手，指节泛白。"他想引我们过去。"她的声音发颤，却把围裙的布片往怀里又塞了塞，"利威尔，托马斯，你们别去——妈知道你们想报仇，但雷伊斯那个人，心比地下街的污水还黑。"
"不去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？"利威尔翻身下马，动作因为胳膊的伤有些僵硬。他走到老太太面前，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，"您不是说过吗？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。"
我们牵着马往废墟深处走，碎石在脚下咯吱作响。玛莎老太太走得慢，利威尔就刻意放慢脚步，让她能跟上。"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吗？"他突然问，眼睛看着地面的碎石，"您说我喜欢啃您的衣角。"
老太太愣了愣，随即笑起来，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："你那时候才巴掌大，裹在破布里，哭起来像只小猫。"她用没牵托马斯的手摸了摸利威尔的头发，"你爸说，这孩子眼睛亮，长大了肯定有出息。"
提到父亲，利威尔的脚步顿了顿。"他是个什么样的人？"
"是个傻人。"老太太的手在他头发上停了停，"马夫的活儿本就累，他还总偷偷给调查兵团送消息——说雷伊斯家的地下室藏着秘密。后来被发现了，他们把他绑在庄园的柱子上，让巨人...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，"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喊的最后一句话——他说'玛莎，带着孩子跑'。"
托马斯突然攥紧了老太太的手："爸是英雄。"他的声音很哑，却带着股倔劲，"就像利威尔现在这样。"
利威尔没说话，只是把老太太的手往自己胳膊上又拉了拉。风从废墟的缺口灌进来，带着巨人特有的腥臭味。艾伦突然停住脚，指着前面的钟楼："那里有人！"
钟楼的塔尖早就塌了，只剩下半截墙立在那里。墙根下坐着个穿黑外套的人，背对着我们，手里拿着个酒瓶，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。"是雷伊斯的人。"利威尔摸出短刀，用没受伤的手握住，"艾伦，你带婆婆和托马斯躲到断墙后面。"
"我不躲！"托马斯往前站了一步，从腰间摸出把生锈的匕首——是他从废楼里捡的，"我要和你们一起。"
"听话。"利威尔的声音冷了些，却没像平时那样骂"蠢货"，"你得保护好妈。"
我们慢慢靠近钟楼，穿黑外套的人似乎没察觉，还在喝酒。利威尔冲我使了个眼色，我绕到钟楼的另一侧，准备从后面包抄。就在这时，那人突然转过身——不是雷伊斯，是个脸上带疤的士兵，胳膊上缠着绷带，正是上次在西墙地下工事被我们俘虏的那个。
"你们终于来了。"他把酒瓶往地上一摔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，"雷伊斯大人在钟楼的地下室等你们。"
"他人呢？"利威尔的刀仍指着他的喉咙。
"在下面。"士兵指了指钟楼的入口，"他说，只有利威尔能下去——其他人要是敢动，他就引爆地下室的炸药。"
我心里咯噔一下："这是陷阱！"
"是不是陷阱，下去看看就知道了。"利威尔收了刀，对我使了个眼色，"你们在上面等着，我去去就回。"
"我跟你去！"我立刻抓住他的胳膊，"要炸一起炸。"
他皱了皱眉，想说什么，却被老太太拉住了。"让她去吧。"老太太的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，"你们两个在一起，妈放心。"
钟楼的地下室又黑又潮，空气中弥漫着炸药的硝石味。利威尔用没受伤的手举着火把，我跟在他后面，手里攥紧了短刀。走了大概十几级台阶，前面出现了一道铁门，门上挂着把大锁，锁孔里插着把钥匙。
"他故意让我们进来的。"利威尔拔下钥匙，打开门。里面比外面更暗，只有墙角的油灯亮着，照出个熟悉的身影——罗德·雷伊斯坐在地上，手里拿着个注射器，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。
"你果然来了。"雷伊斯抬头看我们，嘴角勾起抹冷笑，"我就知道，你不会放着真相不管。"
"我妈和我爸的事，你到底知道多少？"利威尔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"知道所有。"雷伊斯把注射器放在地上，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，"你爸不仅给调查兵团送消息，还偷了这个。"他打开盒子，里面是本泛黄的日志，封面上写着"巨人实验记录"。
"这是......"
"是雷伊斯家族的秘密。"雷伊斯的手指在日志上，"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在研究巨人，想找到控制他们的方法。你爸发现了这个，还想把它交给调查兵团——他以为这样就能救墙内的人，却不知道，这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。"
利威尔突然冲了过去，用没受伤的手抓住雷伊斯的衣领："你把我爸怎么样了？"
"我没把他怎么样。"雷伊斯的眼神里带着股疯狂，"是巨人把他怎么样了。"他指了指地下室的角落，那里有个铁笼，里面空荡荡的，只有几根铁链挂在那里，"你爸被关在这里，我们给他注射了巨人血清——他变成了巨人，被我们关在庄园的地下室里，首到玛利亚之墙陷落那天，他才逃了出去。"
利威尔的身体猛地一震，手从雷伊斯的衣领上滑了下来。"你说什么？"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"我爸变成了巨人？"
"是。"雷伊斯的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，"而且他还记得你——上次在北境的森林里，那个追着你不放的奇行种，就是他。"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想起上次在北境的遭遇战——那个奇行种确实很奇怪，它不像其他巨人那样盲目攻击，而是只盯着利威尔追。原来......
利威尔突然捡起地上的注射器，里面的淡绿色液体晃了晃。"你想让我也变成巨人，对不对？"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股决绝，"就像对我爸那样。"
"不。"雷伊斯摇了摇头，"我想让你成为新的'坐标'。"他指了指日志上的一段话，"你身上有雷伊斯家族的血脉，也有你妈那边的特殊体质——只要注射了这个血清，你就能控制所有巨人，成为强为真正的王。"
"我不稀罕当王。"利威尔把注射器扔在地上，玻璃碎了，淡绿色的液体洒了一地，"我只想知道真相。"
"真相就是，你爸还活着。"雷伊斯的眼神里充满了贪婪，"他变成了巨人，在玛利亚之墙的废墟里游荡。只要你注射了血清，就能让他恢复理智——你们一家人，就能团聚了。"
利威尔的身体猛地一震，眼神里充满了挣扎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——他想救他的父亲，想一家人团聚。但我也知道，雷伊斯在骗他——注射了血清，他只会变成另一个被控制的巨人。
"别信他！"我抓住利威尔的胳膊，"他在骗你！注射了血清，你只会变成巨人，像你爸那样！"
"我知道。"利威尔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股决绝，"但我想试试。"他挣开我的手，捡起地上的碎玻璃，往自己的胳膊上划去。
"不要！"我大喊着扑过去，用身体挡住他。玻璃划在我的胳膊上，疼得我抽了口气。血顺着我的胳膊往下淌，滴在地上的淡绿色液体上，瞬间冒出了白烟。
"你干什么？"利威尔的眼睛红了，用没受伤的手按住我的伤口，"你是不是疯了？"
"我没疯。"我喘着气，看着他的眼睛，"我不能让你变成巨人——我不想失去你。"
雷伊斯突然大笑起来，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："真是感人啊。"他从怀里掏出个遥控器，按下了上面的按钮，"可惜，你们都得死在这里。"
地下室的墙壁开始震动，碎石簌簌往下掉。"快走！"利威尔拽着我往门口跑，"炸药要炸了！"
我们刚跑出地下室，身后就传来巨响，整个钟楼都塌了。雷伊斯没出来，应该是被埋在里面了。艾伦和玛莎老太太、托马斯从断墙后面跑出来，看到我们，都松了口气。"你们没事吧？"艾伦问。
"没事。"利威尔摇了摇头，眼神里却充满了失落，"雷伊斯死了，我爸的事......"
"你爸还活着。"玛莎老太太突然说，她的手里拿着个布包，里面是从雷伊斯身上掉下来的，"这是他的日志，里面写着你爸被关在庄园的地下室里，玛利亚之墙陷落后逃了出去，现在可能在......"她翻着日志，手指在一页上停了停，"在东边的森林里。"
利威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："我们现在就去东边的森林！"
"好。"我们异口同声地说。
我们收拾好东西，往东边的森林走去。风从废墟的缺口灌进来，带着巨人特有的腥臭味，但我们都没有害怕，因为我们知道，只要我们在一起，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。我们会找到利威尔的父亲，揭开所有的真相，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，为墙内的人们带来和平。
这是我们的誓言，也是我们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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