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踩过林间落叶时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我拽了拽缰绳，让马慢下来——利威尔的胳膊还吊在胸前，绷带边缘渗出些微血迹，是刚才翻越断墙时不小心扯到的。“再歇歇吧。”我从行囊里摸出干净的布条，“韩吉说你这伤得养足七日，现在才第三天。”
他没回头，只是用没受伤的手按了按吊臂的夹板：“歇到天黑，雷伊斯的日志就成废纸了。”日志被他折成小块塞在怀里，玛莎老太太说最后一页写着“东部森林有异常巨人活动，特征为左前掌缺失”——那是利威尔舅舅当年被宪兵团打伤的旧伤。
玛莎老太太坐在马车里，托马斯帮她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披风。“利威尔，你真要去找他？”她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来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万一……万一他己经不认得人了呢？”
“认不认得，总得见一面。”利威尔勒住马，目光扫过林间的阴影。阳光透过巨木的缝隙洒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，像极了地下街那些漏雨的铁皮屋顶。“您不是说过吗？他当年喊的最后一句话，是让您带着孩子跑。”
艾伦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，手里攥着个野果：“利威尔教官，艾拉姐，前面发现了巨人的脚印！”他把野果塞给我，指节上沾着泥土，“脚印很大，左前掌确实少了块骨头，和日志上写的一样！”
利威尔的眼神沉了沉。“多久的脚印？”
“看泥土的湿度，最多半个时辰。”艾伦蹲下来比划着脚印的大小，“阿明说这种脚印间距，说明巨人移动速度很慢，可能是在……找什么东西。”
我们跟着脚印往森林深处走，越往里走，树木越密，光线也越暗。玛莎老太太从马车里探出头，手里攥着个绣着三叶草的荷包：“这是我当年给你爸绣的，他总说戴着能保平安。”她把荷包递给利威尔，指尖在布面上，“要是……要是他真的不认得你，你就把这个给他看。”
利威尔接过荷包，捏在没受伤的手心里。荷包的布料己经磨得发亮，针脚却还很整齐。“知道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林间的风。
走了大概一个时辰，前面的树林突然开阔起来，出现了一片圆形的空地。空地上散落着巨人的骸骨，中央卧着个巨大的身影——是个男性巨人，左前掌果然缺失了一块，皮肤呈灰绿色，正用仅剩的右掌笨拙地扒着地上的泥土，像是在挖什么。
“是他……”玛莎老太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从马车上扶着托马斯的手慢慢下来，“他头发的颜色，和利威尔小时候一模一样。”
巨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，缓缓抬起头。他的眼睛浑浊不堪，却在看到玛莎老太太的瞬间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，不像其他巨人的嘶吼，倒像受伤的野兽在悲鸣。
“你看，他认得我……”老太太往前走了两步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，“他还记得我……”
利威尔突然拦住她：“别过去！”他的手按在刀鞘上，眼神警惕地盯着巨人的动作，“他现在是巨人，万一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巨人突然猛地站了起来，嘶吼着朝我们扑过来。艾伦立刻扣动立体机动装置的扳机，钢丝射向巨人的后颈：“我来对付他！”
“别杀他！”利威尔大喊着冲过去，用没受伤的手抓住艾伦的钢丝。
艾伦的动作瞬间僵住，钢丝在手里晃了晃。巨人的手掌己经到了眼前，利威尔想推开艾伦，却因为胳膊的伤动作慢了半拍。就在这时，玛莎老太太突然冲了过去，张开双臂挡在我们面前：“你不认得我了吗？我是玛莎啊！你看看这个荷包，是我给你绣的！”
巨人的手掌在离老太太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。他低头看着老太太手里的荷包，喉咙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响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缓缓放下手掌，用仅剩的右掌笨拙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又指了指玛莎老太太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“是我，我是玛莎……”老太太伸出手，轻轻摸了摸巨人的脸颊。巨人的皮肤冰凉粗糙，像树皮一样，却在她的触碰下微微颤抖。“你还记得我，对不对？”
巨人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，像是在说“玛莎”。他用右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老太太的头发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。
利威尔站在原地，没受伤的手紧紧攥着荷包，指节泛白。我走过去，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：“他认得您母亲，或许……或许还有恢复的希望。”
他没说话，只是看着巨人笨拙地用右掌帮玛莎老太太擦掉脸上的眼泪，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——有震惊，有难过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突然传来枪声。我们回头一看，十几个穿黑外套的人正从树林里冲出来，手里都端着枪，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男人，正是上次在西墙地下工事被我们俘虏的那个士兵。
“雷伊斯大人果然没说错，你们真的在这里！”疤脸士兵冷笑一声，举起枪对准巨人，“把这个巨人杀了，我们就能回去领赏了！”
“不许动他！”利威尔立刻挡在巨人面前，短刀己经出鞘，“谁动他一下试试！”
“利威尔教官，我们来帮你！”艾伦和阿明、让也扣动了立体机动装置的扳机，钢丝射向黑外套的人。
战斗瞬间爆发。黑外套的人枪法很准，子弹在我们身边嗖嗖地飞。利威尔因为胳膊的伤，动作有些不便，只能用没受伤的手挥舞短刀，格挡飞来的子弹。我绕到黑外套的人身后，用短刀划开了两个士兵的喉咙，却被另一个士兵用枪托砸中了后背，疼得我差点喘不过气。
“艾拉！”利威尔大喊着冲过来，用刀背砸向那个士兵的头，士兵应声倒地。他扶住我，没受伤的手摸了摸我的后背：“怎么样？伤得重不重？”
“没事。”我喘着气，从地上爬起来，“你别分心，小心前面！”
巨人似乎被枪声激怒了，嘶吼着朝黑外套的人扑过去。他的速度虽然慢，力量却很大，一巴掌就拍飞了两个士兵。疤脸士兵见状，立刻从怀里掏出个注射器，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——是雷伊斯的巨人血清。
“给我拦住他！”疤脸士兵大喊着把注射器扔给旁边的士兵，“把血清注射到他身上，让他彻底失控！”
利威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，冲过去一脚踹飞那个士兵，注射器掉在地上，摔碎了。“你找死！”他用短刀抵住疤脸士兵的喉咙，“雷伊斯在哪？他还没死对不对？”
“雷伊斯大人当然没死！”疤脸士兵冷笑一声，“他就在森林外面等着，只要我们杀了这个巨人，他就会带军队过来，把你们通通消灭！”
就在这时，巨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，身体开始剧烈抽搐。我们回头一看，发现他的后颈插着一把匕首——是刚才被利威尔踹飞的那个士兵刺的。
利威尔大喊着冲过去，想拔掉匕首，却被巨人的手掌推开。巨人看着利威尔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，他用仅剩的右掌轻轻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，然后缓缓倒下，身体开始慢慢蒸发。
“不！”利威尔跪在地上，看着巨人的身体一点点消失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。
玛莎老太太走过来，抱住利威尔的头，眼泪掉在他的头发上：“他知道……他肯定知道……”
战斗己经结束，黑外套的人都被我们消灭了。艾伦和阿明、让站在旁边，低着头，谁都没说话。林间的风带着巨人蒸发后的蒸汽，吹得人眼睛发酸。
利威尔从地上站起来，用没受伤的手擦了擦眼泪，眼神里充满了决绝。“我们去森林外面。”他的声音很沉，“雷伊斯既然在等着，我们就去会会他。”
“好。”我们异口同声地说。
我们收拾好东西，往森林外面走去。玛莎老太太走在利威尔身边，手里还攥着那个绣着三叶草的荷包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照在我们身上，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。
我知道，前面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我们，雷伊斯肯定还布下了很多陷阱。但我也知道，只要我们在一起，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。我们会找到雷伊斯，揭开所有的真相，为利威尔的父亲报仇，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，为墙内的人们带来和平。
这是我们的誓言，也是我们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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