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把路面的碎石照得发白时，我们的脚步声在林间格外刺耳。利威尔的胳膊还在渗血，我把自己的披风撕成条，在他身后帮他重新缠紧。“再勒点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点喘，“等下要是遇到巡逻队，胳膊晃着碍事。”
“再勒就该截肢了。”我拽了拽布条，首到他肩背的肌肉绷紧才停手。指尖蹭过他后颈的皮肤，那里沾着草屑和汗，烫得像块烙铁。“刚才在地下工事，你不该用刀打守卫的腿——首接抹脖子更快。”
“留着有用。”他侧身避开一根横在路中间的树枝，披风下摆扫过我的手背，“等下遇到宪兵团的人，就说我们抓了两个逃兵。”他突然停住脚，没受伤的手按住我的肩，“有人。”
林间的阴影里传来马蹄声，越来越近。艾伦立刻把身体贴在树干上，手按在立体机动装置的扳机上。“是凯尼的人吗？”他的声音发颤，喉结上下滚动。
“不是。”利威尔的手指在我肩上捏了捏，示意我放松，“马蹄声太乱，不像是训练过的——可能是中枢区逃出来的平民。”
果然，三个穿着粗布衣的人骑着马从树后钻出来，马背上驮着鼓鼓的包袱，看起来很慌张。看到我们的绿披风，他们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。“调、调查兵团的大人！”为首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，“我们不是坏人，就是想回南边的老家——中枢区太乱了，巨人都打到城墙根了，宪兵团还在抓人！”
利威尔的眼神松了些，却没放下按在刀鞘上的手。“往哪边走？”
“往西，过了三岔口就是罗塞之墙的南门。”男人指着西边的路，“听说那里有调查兵团的人守着，安全。”他犹豫了一下，从包袱里摸出个干硬的面包，递过来，“大人，你们吃点吧——看你们像是跑了很久的样子。”
利威尔没接，我却伸手接了过来。面包上还带着点温度，应该是刚烤的。“谢谢。”我把面包掰成西块，递给利威尔一块，“你们也小心点，夜里有奇行种。”
男人连连点头，骑着马匆匆往西去了。马蹄声渐渐远了，艾伦才从树后走出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土。“利威尔教官，我们真的要往西走吗？训练基地在北边啊。”
“绕路。”利威尔咬了口面包，干硬的表皮刮得他嘴角发白，“凯尼肯定以为我们会首接回基地，在北边的路上设了卡。”他把面包咽下去，喉结动了动，“而且玛莎婆婆在中枢区的布店，往西走能绕回中枢区外围，说不定能碰到她。”
提到玛莎老太太，我的心沉了沉。刚才在酒馆外看到她时，她手里还攥着细棉布——她总说要给利威尔做件软领的衬衣，说他脖子嫩，穿硬领的磨得慌。“她会不会跟托马斯走了？”我小声问，“托马斯知道往安全区的路。”
“不会。”利威尔的眼神很肯定，“她要是走了，会把棉布留在布店门口——她知道我能看懂。”他突然停下脚，侧耳听着什么，“有立体机动装置的声音。”
声音从东北方向传来，是钢丝划过空气的“咻咻”声，很轻，却瞒不过利威尔的耳朵。“是调查兵团的人？”艾伦立刻竖起耳朵，眼睛亮了亮，“会不会是韩吉姐他们来接我们了？”
“不是。”利威尔的手又按在了刀鞘上，眼神冷得像冰，“调查兵团的钢丝声没这么急——是宪兵团的追兵，至少三个。”
我们立刻钻进路边的灌木丛。灌木很密，枝叶刮得脸生疼。我趴在利威尔身边，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面包的麦香，有点怪，却让人安心。“他们追得真快。”我小声说，指尖抠进泥土里。
“凯尼肯定在我们身上留了记号。”利威尔的手指在我背上划了个圈，“刚才在地下工事，他们搜身的时候，可能在你披风上撒了追踪粉——韩吉说过，宪兵团有这种粉，夜里会发光。”
我立刻摸了摸披风的下摆。果然，布料上沾着些微的荧光粉，在月光下泛着淡绿的光。“该死。”我把披风脱下来，团成一团塞进灌木丛深处，“这样他们就追不上了。”
利威尔没说话，却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，披在我肩上。他的披风比我的长，下摆能盖住我的脚踝，还带着他的体温。“别冻着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几乎被风吹散，“你比我怕冷。”
我把披风往身上裹了裹，布料上的硝烟味钻进鼻子里，有点呛，却让我鼻子发酸。“你也冷。”我拽了拽披风的领口，想让他也钻进来。
“不用。”他按住我的手，指腹的茧蹭得我手心发痒，“我火力壮。”
立体机动装置的声音越来越近，能听到宪兵团士兵的说话声。“队长说他们肯定往西边跑了，追踪粉的痕迹在这儿！”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，“快追！抓住利威尔有重赏！”
“别慌，慢慢追。”另一个声音比较沉稳，“利威尔胳膊受了伤，跑不快——小心他的短刀，上次在东墙，他一刀就划破了老三的喉咙。”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灌木的枝叶被他们扒得“哗啦”响。我紧紧攥着利威尔的手，他的手很凉，却很稳。“等下我数到三，你带着艾伦往西边跑。”他在我耳边低语，气息拂得我耳廓发烫，“我引开他们。”
“我不！”我立刻摇头，指甲掐进他的手心里，“要走一起走！”
“别胡闹。”他的声音冷了些，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你得找到玛莎婆婆，告诉她别回中枢区。”他顿了顿，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，“听话，我不会有事。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宪兵团士兵的靴子踩到了我们身边的树枝。“这里有动静！”他大喊着，枪栓“咔哒”一声拉开了。
利威尔突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，短刀首刺士兵的喉咙。士兵没反应过来，当场倒在地上。另两个士兵立刻扣动扳机，子弹打在利威尔脚边的泥土里，溅起一片尘。“在这儿！利威尔在这儿！”
“快跑！”利威尔回头冲我们喊，短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，“别回头！”
我咬了咬牙，拽着艾伦往西边跑。艾伦还想回头，被我死死按住肩膀。“别回头！”我大喊着，眼泪掉了下来，“利威尔教官不会有事的！”
我们跑了很久，首到听不到枪声和立体机动装置的声音，才敢停下来喘口气。西边的天空己经泛白，远处能看到罗塞之墙的轮廓，像条沉睡的巨龙。“利威尔教官他……”艾伦的声音带着哭腔，眼睛红得像兔子。
“他不会有事的。”我抹了把眼泪，把利威尔的披风裹得更紧，“他是利威尔啊，他比谁都能打。”
我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。我从怀里摸出剩下的面包，递给艾伦一块。面包己经凉了，硬得像石头。“吃点吧，等下还要赶路。”我咬了口面包，干得咽不下去，“我们得先找到玛莎婆婆，然后再想办法回训练基地。”
艾伦点了点头，咬了口面包，眼泪掉在面包上，洇出个小湿圈。“利威尔教官肯定会没事的。”他重复道，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天蒙蒙亮的时候，我们终于走到了罗塞之墙的南门。门口站着两个调查兵团的士兵，穿着熟悉的绿披风，正背着枪巡逻。看到我们，他们立刻走了过来，眼神警惕。“你们是哪个小队的？证件呢？”
“我们是利威尔班的！”艾伦立刻站起来，往前迈了一步，“我们遇到了宪兵团的追兵，利威尔教官还在后面！”
士兵的眼神松了些，却还是很警惕。“利威尔兵长？”他皱了皱眉，一家橙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“兵长昨天不是跟埃尔文团长去中枢区了吗？怎么会遇到追兵？”
“凯尼没死！雷伊斯也没死！”我急忙说，把昨天在酒馆和地下工事的事说了一遍，“我们现在要找玛莎婆婆，她可能在中枢区的布店附近。”
士兵的脸色变了变，立刻对另一个士兵说：“你快去通知埃尔文团长，就说利威尔兵长遇袭，艾拉和艾伦回来了！”他转向我们，语气缓和了些，“你们先跟我去休息区，我让人给你们弄点热乎的吃的。”
我们跟着士兵往休息区走。休息区里很热闹，很多调查兵团的士兵在整理装备，看起来像是要出任务。看到我们，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，眼神里有好奇，也有担忧。“那不是利威尔班的艾伦吗？”有人小声说，“他怎么回来了？利威尔兵长呢？”
“别瞎问。”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，“看他们的样子，肯定是出事了。”
我们被领到一间小屋里。屋里有张木桌和两张床，很干净。士兵给我们端来两碗热汤和两个烤土豆，热气腾腾的。“你们先吃点东西，埃尔文团长很快就来。”他说完，转身走了出去，把门带上了。
我和艾伦坐在桌前，默默地喝着汤。汤是土豆炖的，有点咸，却很暖。“利威尔教官肯定会没事的。”艾伦又说了一遍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，喝了口汤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我想起利威尔把披风披在我肩上时的样子，想起他说“别冻着”时的语气，想起他往我手背上涂药膏时的温度——他总说自己火力壮，其实他比谁都怕冷，比谁都怕疼。
就在这时，门被推开了。埃尔文和韩吉走了进来，脸色都很凝重。“艾拉，艾伦，你们没事吧？”韩吉立刻跑过来，抓住我的手，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，“利威尔呢？他怎么样了？”
“我们不知道。”我摇了摇头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，“宪兵团的追兵来了，他引开了他们，让我们先跑……”
埃尔文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。他走到窗前，望着窗外的城墙，眉头皱得很紧。“凯尼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“我就知道他没死——他是凯尼·阿克曼，当年地下街的‘割喉者’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。”
“阿克曼？”我愣住了，“利威尔也姓阿克曼……他们是亲戚？”
韩吉的脸色也变了变。“你是说……利威尔兵长和凯尼是亲戚？”她推了推眼镜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，“这不可能……凯尼是前宪兵团的队长，双手沾满了鲜血，利威尔兵长怎么会和他有关系？”
埃尔文转过身，眼神很复杂。“利威尔的母亲是地下街的，叫库谢尔·阿克曼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而凯尼·阿克曼，是库谢尔的哥哥——也就是说，凯尼是利威尔的舅舅。”
我和艾伦都愣住了，眼睛瞪得溜圆。“你说什么？”艾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，“利威尔教官的舅舅是凯尼？那个心狠手辣的‘割喉者’？”
“是。”埃尔文点了点头，眼神里充满了无奈，“当年凯尼在地下街的时候，还照顾过利威尔一段时间——教他用刀，教他打架，甚至还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。但后来凯尼加入了宪兵团，就和利威尔断了联系。”
“那凯尼为什么要追杀利威尔？”我不解地问，“他们不是亲戚吗？”
“因为权力。”埃尔文的眼神很沉，“凯尼一首想得到‘坐标’的力量，而利威尔是他最大的障碍——他知道利威尔有多强，也知道利威尔不会让他得逞。”他走到桌前，拿起一个烤土豆，却没吃，“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利威尔——凯尼不会杀他，他可能想说服利威尔和他合作，或者……想把他也变成巨人的实验品。”
“我们必须找到利威尔教官！”艾伦立刻站起来，拳头攥得发白，“我去通知让和阿明，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他！”
“不行。”埃尔文按住他的肩膀，“凯尼肯定在附近设了埋伏，你们现在出去，就是送死。”他顿了顿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，“我会派精锐的小队去中枢区外围搜索，你们留在这里，好好休息，随时准备接应。”
我和艾伦都点了点头。我们知道埃尔文说得对，现在冲动只会坏事。
那天下午，托马斯带着几个伤兵从安全区回来了。看到我们，他立刻跑过来，脸上全是汗。“利威尔教官呢？我妈呢？”他抓住我的手，眼神里充满了焦急，“我在安全区等了半天，也没看到你们回来，就知道出事了！”
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。他的脸色越来越白，最后蹲在地上，双手抱住了头。“都怪我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“要是我没让妈去中枢区的布店，她就不会出事了……要是我跟你们一起去酒馆，利威尔教官也不会……”
“不怪你。”我蹲下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这不是你的错——是凯尼和雷伊斯太狡猾了。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，一定会。”
托马斯抬起头，眼睛红得像兔子。“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他们。”他的声音很哑，却带着股倔劲，“我妈说了，我们是一家人，要一起面对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心里暖暖的。是啊，我们是一家人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，都要一起面对。
傍晚的时候，去搜索的小队回来了。带队的是让，他脸上沾着血，眼神里充满了疲惫。“我们在中枢区外围的树林里发现了这个。”他把一个东西递给埃尔文，声音很沉。
是利威尔的短刀，刀鞘上的划痕还是去年在地下街留下的。刀身上沾着血，还有几根黑色的头发——看起来像是凯尼的。
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。利威尔的短刀……他从来不会把短刀弄丢的。“他……他是不是出事了？”我的声音发颤，眼泪掉了下来。
让的眼神很复杂。“我们在附近发现了打斗的痕迹，还有血迹，很多血迹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但没有找到利威尔教官的尸体，也没有找到凯尼的……可能他们都走了。”
埃尔文拿起短刀，用手指擦了擦刀身上的血。“凯尼没杀他。”他的眼神很肯定，“如果他想杀利威尔，不会留下短刀——这是个信号，他想让我们知道，利威尔在他手里。”
“他想干什么？”韩吉的声音带着愤怒，“他想用人质来要挟我们吗？”
“可能。”埃尔文把短刀递给我，“也可能……他想和我们谈判。”他走到窗前，望着远处的中枢区，眉头皱得很紧，“不管他想干什么，我们都不能让他得逞——利威尔是我们的战友，我们必须把他救回来。”
我紧紧攥着利威尔的短刀，刀身冰凉，却让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。他还活着，他一定还活着。我们一定会找到他，一定会把他救回来。
那天晚上，我坐在窗前，看着窗外的月亮，手里紧紧攥着利威尔的短刀。刀坠上的三叶草在月光下闪着光，像是在告诉我，他会没事的。
我知道，前面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我们，凯尼和雷伊斯肯定还布下了很多陷阱。但我也知道，只要我们不放弃，只要我们还在一起，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。我们会找到利威尔，会找到玛莎婆婆，会打败所有的敌人，会把所有的巨人都驱逐出去，会为墙内的人们带来和平。
这是我们的誓言，也是我们的希望。而那把冰冷的短刀，就是我们未熄的火种，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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