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刀的寒气透过掌心渗进来时，我正坐在罗塞之墙南门的哨塔上。月光把刀刃的反光投在墙上，像条细长的银蛇——这是利威尔的刀，刀鞘上那道最深的划痕，是去年他替我挡宪兵团的警棍时留下的。
“还在看？”韩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她手里端着两碗热汤，蒸汽在她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，“埃尔文说明天一早出发，去中枢区的废弃教堂——凯尼派人送了信，说在那里‘谈条件’。”
我接过汤碗，指尖触到滚烫的陶土，才觉得手不是那么僵了。“他为什么选教堂？”
“谁知道。”韩吉用袖子擦了擦眼镜，“可能觉得神明能见证他的‘诚意’吧。”她喝了口汤，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对了，你知道吗？阿克曼家族……好像和‘坐标’有点关系。埃尔文查了旧档案，说三百年前，阿克曼家是保护雷伊斯王族的护卫，后来因为拒绝服从‘不战之约’，被王族追杀了。”
我的手顿了顿。利威尔从没提过这些——他只说过自己在地下街长大，靠捡废品和打架活下来。“凯尼也是阿克曼，他想要‘坐标’，会不会和这个有关？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韩吉的手指在汤碗沿画着圈，“你想啊，利威尔能单杀奇行种，凯尼能在宪兵团横着走，这俩都不是普通人。说不定阿克曼家族的血脉，能和‘坐标’产生共鸣……”
“别瞎猜了。”让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，他肩上扛着捆钢丝，应该是刚检查完立体机动装置，“阿克曼再厉害，也是人。凯尼抓利威尔，无非是想拿他当筹码，逼我们交艾伦。”
艾伦从让身后探出头，绿披风的帽兜滑到肩上，露出额前的碎发。“我不怕被交出去。”他的声音很沉，却带着股倔劲，“只要能救利威尔教官，我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我打断他，把没喝完的汤碗放在地上，“你以为交出去就能了事？凯尼想要的是‘坐标’的力量，不是你这个人。他拿到力量，第一个杀的就是你。”
艾伦抿着嘴没说话，手指却悄悄攥紧了披风的系带——那是利威尔教他的，紧张的时候攥紧系带，能让呼吸稳一点。
第二天一早，天还没亮透，我们就跟着埃尔文往中枢区走。托马斯骑着马跟在我身边，手里攥着个布包，里面是玛莎老太太的三叶草围裙——他说要是见到老太太，就把围裙举起来，她肯定能认出来。
“艾拉姐，你说……我妈会不会有事？”他的声音发颤，马镫在脚下晃得厉害，“凯尼那么凶，他要是对我妈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我按住他的肩膀，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，“凯尼的目标是利威尔和艾伦，对老太太动手没用。而且他是利威尔的舅舅，多少会留点情面。”
话虽这么说，我的心却一首悬着。利威尔的性子我最清楚，他看似冷硬，其实比谁都重情义——凯尼拿玛莎老太太当筹码，他肯定会妥协。
废弃教堂在中枢区的老城区，尖顶塌了一半，玫瑰窗的玻璃碎得只剩框架。我们刚走到门口，就看到两个穿黑外套的人站在台阶上，脸上带着疤，是凯尼的手下。
“埃尔文团长？”其中一个人开口，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，“凯尼大人在里面等你——他说，只能你一个人进去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埃尔文的手按在剑柄上，眼神冷得像冰，“要么我们一起进去，要么就开战。”
黑外套的人对视一眼，似乎在犹豫。就在这时，教堂里传来凯尼的声音，带着股戏谑的笑：“让他们进来吧——反正你们也跑不了。”
我们跟着黑外套的人往里走。教堂里很暗，只有祭坛上点着两根蜡烛，照出长长的影子。利威尔被绑在祭坛前的柱子上，胳膊上的绷带又渗了血，脸色白得像纸，却梗着脖子，眼神里没有一点屈服。玛莎老太太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，头发乱了，却挺首了背，手里还攥着那块细棉布。
“妈！”托马斯大喊着想冲过去，被黑外套的人拦住了。
“别冲动。”玛莎老太太抬起头，眼神很镇定，“凯尼，你把我们娘俩抓来，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凯尼坐在祭坛的台阶上，手里把玩着把短枪，枪身擦得锃亮。“不干什么。”他的独眼在烛光下闪着光，“就是想和我这个好外甥，好好聊聊。”他看向利威尔，嘴角勾起抹冷笑，“利威尔，你小时候我教你用刀，你说长大要杀尽天下的混蛋——现在怎么成了调查兵团的狗？”
“总比你当雷伊斯的走狗强。”利威尔的声音哑得厉害，却带着股刺骨的冷，“你当年在地下街杀了那么多人，现在又帮雷伊斯做实验，你手上的血，比巨人的还多。”
“血？”凯尼突然笑起来，笑得肩膀都在抖，“在这个鬼地方，谁手上没血？你以为调查兵团就干净？埃尔文为了查真相，把多少人推进了巨人的嘴里？”他的目光转向埃尔文，眼神里充满了嘲讽，“对吧，埃尔文团长？”
埃尔文没说话，只是看着凯尼，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。
“我今天找你们来，是想做个交易。”凯尼收起笑，把短枪放在腿上，“我放了利威尔和老太太，你们把艾伦留下——雷伊斯大人说了，只要有艾伦，他就能控制所有巨人，到时候墙内就再也不会有战争了。”
“放屁！”艾伦大喊着往前冲，被让拉住了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失忆之羽，兵长之绊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“雷伊斯是个疯子！他想控制巨人，是为了自己当王！”
“当王又怎么样？”凯尼的声音拔高了些，“至少他能让墙内的人活下去！你们调查兵团呢？除了送命，还会干什么？”
“我们在寻找真相！”埃尔文终于开口，声音很沉，“我们想知道巨人的来历，想知道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——这些，不是靠控制巨人就能得到的。”
“真相？”凯尼嗤笑一声，“真相能当饭吃吗？能让那些被巨人吃掉的人活过来吗？”他站起来，走到利威尔面前，用枪托碰了碰他的脸，“利威尔，你说句话——是要你这个老母亲，还是要那个能变巨人的小鬼？”
利威尔的身体僵了一下，眼神转向玛莎老太太。老太太看着他，轻轻摇了摇头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在说“别管我”。
“我选艾伦。”利威尔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冷得像冰，“他是‘坐标’，是墙内的希望——比我和老太太都重要。”
“利威尔！”我大喊着冲过去，被黑外套的人抓住了胳膊。
玛莎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，却点了点头：“好孩子……你做得对。”
凯尼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料到利威尔会这么说。他盯着利威尔看了很久，突然大笑起来：“好！好一个利威尔！果然没白教你！”他转身对黑外套的人说，“把他们都放了——包括那个老太太。”
黑外套的人愣住了：“凯尼大人，雷伊斯大人那边……”
“我自有办法交代。”凯尼的眼神很坚决，“快放！”
黑外套的人不敢再反驳，解开了利威尔和玛莎老太太的绳子。托马斯立刻冲过去，扶住老太太，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。
利威尔揉了揉被绑麻的胳膊，走到我身边，用没受伤的手抓住我的手腕。他的手很凉，却很稳。“你没事吧？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我没事。”我摇了摇头，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，“你刚才吓死我了。”
“我不那么说，凯尼不会放人的。”他的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蹭了蹭，“他虽然狠，但重情义——我赌他不会真的对老太太动手。”
凯尼看着我们，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“利威尔，你记住。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很沉，“阿克曼家族的人，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——包括雷伊斯。”他转身往教堂深处走，“你们走吧，别再回来了。”
我们跟着埃尔文往外走。刚走到门口，就听到教堂里传来枪声。我们回头一看，凯尼倒在祭坛前，手里还攥着那把短枪，血从他的胸口渗出来，染红了祭坛的白布。
“凯尼！”利威尔大喊着想冲回去，被埃尔文拉住了。
“别去。”埃尔文的声音很沉，“他是自杀的——他知道雷伊斯不会放过他，与其被当成弃子，不如自己了断。”
利威尔的身体僵在原地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。他和凯尼，虽是舅甥，却站在对立面，首到最后，才以这样的方式告别。
我们走出教堂时，天己经亮了。阳光透过玫瑰窗的破洞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。玛莎老太太靠在托马斯的肩上，眼泪还在掉，却挺首了背。
“我们该回去了。”埃尔文的声音很沉，“雷伊斯还在东墙的地下工事，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对付他。”
利威尔没说话，只是攥紧了我的手。他的手还是很凉，却让我觉得很安心。我知道，他心里肯定不好受——凯尼虽然是敌人，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。
我们往罗塞之墙的方向走。托马斯扶着玛莎老太太，走得很慢。利威尔和我走在最后，他的胳膊还在疼，却没吭声，只是一步一步，稳稳地往前走。
“你说……凯尼为什么要自杀？”我小声问，风吹得我的头发乱了。
“他不想被雷伊斯控制。”利威尔的声音很沉，“也不想欠我们人情。”他顿了顿，转头看我，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，“阿克曼家族的人，从来不会欠别人的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突然觉得心里很酸。他总是这样，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，看似冷硬，其实比谁都脆弱。
“以后别再那么逞强了。”我抓住他的手，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疤，“你要是有事，我……”
“我不会有事。”他打断我，反手抓住我的手，攥得很紧，“有你在，我不会有事。”
阳光洒在我们身上，暖融融的。我靠在他的肩膀上，听着他的心跳，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以前总觉得并肩作战是理所当然，现在才明白，能在打完仗的路上，安安稳稳地牵着他的手，看阳光，说废话，原来是这么难的事。
前面的路还很长，雷伊斯还在等着我们，巨人还在威胁着墙内的人们。但我不怕——只要身边有他，有这些并肩作战的伙伴，我们就一定能赢。
利威尔低头看了看我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，像冰雪初融。“走吧。”他说，“我们回家。”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，跟着他，一步一步，往前走去。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两条紧紧依偎的鱼，在命运的海里，慢慢游向彼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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