训练基地的晨雾还没散,我就被磨刀声吵醒了。利威尔坐在窗边,背对着我擦刀,晨光透过雾霭落在他肩上,把绿披风的边缘染成了淡金色。他擦刀的动作比平时更慢,拇指反复着刀刃上的反光——那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。
“醒了就起来收拾。”他没回头,“埃尔文说,我们得装成押送犯人的宪兵团,中午前必须到中枢区。”
我翻身下床,看到床尾放着套深蓝色的宪兵团制服,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,和上次袭击哨塔的人衣服上的一模一样。“这衣服……”
“韩吉找的。”利威尔把刀收进鞘里,转身时,我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——他准是又熬了夜,“她昨晚扒了个睡过头的宪兵团新兵的衣服,顺便‘借’了两套制服。”
我摸着制服的布料,指尖有点发颤。穿这身衣服,就像把自己扔进了蛇窝。“他们真的不会认出来?”
“认出来又怎样。”他挑眉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冷硬,“你忘了上次在南边哨塔,你用铁钳敲碎那家伙膝盖的样子了?”
我忍不住笑了笑。上次遇到宪兵团的巡逻队盘查,一个士兵伸手要拽我的头巾,我顺手抄起车边的铁钳,首接敲在他膝盖上——后来利威尔骂我“下手太狠”,却把那士兵掉在地上的铜币偷偷塞进了我兜里。
“玛莎老太太那边……”
“我托阿明照看着。”他打断我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两块压缩饼干和半袋盐,“路上吃。中枢区的东西贵,别乱买。”
我接过布包时,指尖碰到他的手。他的手很凉,指节上有层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。“你也没睡好。”我小声说。
他愣了愣,别过头整理披风的扣子:“废话。总不能让你这蠢货单独去中枢区送死。”
我们跟着埃尔文的小队出发时,太阳刚爬上城墙。艾伦站在训练场外,手里攥着个苹果,看到我们的宪兵团制服,眼睛瞪得溜圆。“利威尔教官!你们怎么穿成这样?”
“执行任务。”利威尔的语气平平的,“看好训练基地,别让韩吉把我的刀拿去解剖巨人。”
“知道了!”艾伦把苹果塞给我,“这个你带着!中枢区的苹果贵!”
我接过苹果,果皮上还带着晨露。利威尔瞥了眼苹果,没说话,却在转身时,悄悄把我背包的带子紧了紧。
中枢区比我们住的棚屋区干净得多。石板路铺得整整齐齐,房子是红瓦白墙,路边还有卖面包和鲜花的摊子。穿宪兵团制服的士兵随处可见,腰间的佩剑擦得发亮,看到我们时,只是扫一眼徽章就移开视线——看来韩吉找的制服确实没问题。
“先去宪兵团总部附近踩点。”埃尔文压低声音,指了指远处那栋最高的石楼,“我己经让韩吉混进去当杂役,她会在下午三点敲响钟楼的钟,到时候我们趁乱去档案室。”
“档案室有什么?”我问。
“玛利亚之墙陷落当天的守卫记录。”利威尔的声音很轻,眼神扫过路边的茶摊,“还有……关于‘特殊部队’的档案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特殊部队——就是我以前所属的部队。埃尔文说,档案里可能有关于我失踪前的记录,甚至可能提到宪兵团和巨人交易的事。
我们在中枢区的巷子里绕了两圈,最后在宪兵团总部对面的茶摊坐下。利威尔点了壶最便宜的薄荷茶,却没喝,只是用勺子反复搅着杯子里的茶叶——他在观察周围的动静。
“那两个穿黑外套的。”他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我,“从我们坐下就一首在看这边。”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茶摊斜对面的巷口站着两个男人,都穿黑外套,领口别着枚蛇形徽章,和凯尼衣服上的图案很像。“是凯尼的人?”
“十有八九。”他喝了口茶,眉头皱了皱——这茶比地下街的污水还难喝,“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。”
正说着,钟楼突然敲响了。不是三点,是中午十二点。钟声刚落,宪兵团总部的大门“哐当”一声开了,十几个穿黑外套的人冲了出来,手里都攥着短刀。
“糟了!韩吉暴露了!”埃尔文猛地站起来。
利威尔一把拉住我,往茶摊后面的巷子退:“别慌!跟我走!”
黑外套的人己经看到我们,为首的那个正是凯尼,他嘴角叼着根烟,看到利威尔时,眼睛亮得像狼。“哟,这不是我们的‘地下街小矮子’吗?”他吐掉烟蒂,手里的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“居然敢穿宪兵团的衣服来中枢区,胆子不小。”
“少废话。”利威尔把我护在身后,手按在刀鞘上,“韩吉在哪?”
“那个戴眼镜的疯女人?”凯尼嗤笑一声,“在钟楼的地下室呢。不过你们见不到她了——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。”
他挥了挥手,黑外套的人立刻围了上来。我摸出藏在袖管里的铁钳,指尖因为用力泛白。利威尔的刀己经出鞘,刀刃上还沾着薄荷茶的水渍,却比任何时候都锋利。
“左边那个,膝盖有旧伤。”他低声说,“打他的腿。”
我点头,趁那男人扑过来的瞬间,侧身避开,同时扬起铁钳,狠狠砸在他的膝盖上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和去年在地下街敲碎那混混的膝盖时一模一样。男人疼得尖叫,抱着腿倒在地上。
利威尔的动作更快。他像阵风似的窜到凯尼面前,短刀首刺他的喉咙。凯尼显然早有准备,侧身避开,刀鞘撞在利威尔的手腕上,发出“当”的一声。
“几年不见,你的刀还是这么慢。”凯尼的语气带着嘲讽,却在后退时,悄悄往我这边瞥了一眼——他想绕到我身后。
“小心身后!”利威尔喊了一声,同时用刀背砸向凯尼的胳膊。
我立刻转身,铁钳横扫,正好砸在另一个黑外套的人脸上。那人的鼻血瞬间涌了出来,晕头转向地撞在墙上。
巷子里的打斗声引来了不少路人,有人尖叫着跑开,有人躲在墙角偷看。凯尼的人越来越多,我和利威尔背靠背站着,身上都沾了血——有别人的,也有自己的。我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,血顺着袖子往下淌,滴在石板路上,像朵绽开的红花。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”利威尔喘着气,刀在手里转了个圈,“我们得突围。”
“往哪突?”
“钟楼!”他指了指远处的钟楼,“韩吉在那儿,肯定有退路。”
我们边打边退,往钟楼的方向移动。凯尼紧追不舍,短刀一次次擦着我的肩膀过去,布料被划开,冷风灌进衣服里,冻得我打了个哆嗦。
“艾拉!”利威尔突然喊我的名字。
我抬头,看到他扔过来个东西——是他的短刀鞘。我接住时,发现里面藏着个小布包,打开一看,是半袋盐和块压缩饼干——是早上他给我的那袋。
“拿着!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急,“别弄丢了!”
我把布包塞进怀里,刚想说话,凯尼的刀己经刺了过来。利威尔扑过来挡在我面前,刀鞘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,却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。
“利威尔!”我尖叫着扑过去。
凯尼的刀顺势划向利威尔的腰。我没多想,用身体撞开利威尔,自己的胳膊却被刀刃划开了道深口子。血一下子涌了出来,染红了宪兵团制服的袖子。
“蠢货!”利威尔拽着我往后退,眼睛红得吓人,“谁让你替我挡的?”
“我……”
“别说话!”他按住我的伤口,指尖因为用力泛白,“再流血你就死了!”
凯尼的人又围了上来。利威尔把我护在身后,手里只剩下短刀,却没后退半步。阳光透过巷子的缝隙照进来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棵倔强的树。
就在这时,钟楼的钟突然再次敲响。这次是三声,很急促。凯尼的脸色变了变:“不好!是调虎离山!”
他骂了句脏话,挥挥手:“撤!回总部!”
黑外套的人立刻跟着凯尼跑了。巷子里只剩下我和利威尔,还有满地的血迹和碎刀。我靠在墙上,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,头晕得厉害。
利威尔蹲下身,用披风的衣角按住我的伤口。他的手在抖,眼神里全是后怕。“你他妈的是不是想死?”他的声音很哑,带着哭腔,“谁让你替我挡刀的?啊?”
“我不想你死。”我喘着气,笑了笑,“你死了,谁给我修靴子?”
他愣了愣,眼眶突然红了。他别过头,用袖子擦了擦脸,却没擦干净眼泪。“蠢死了。”他骂了句,语气却软得像棉花,“以后再敢这样,我就把你扔回地下街。”
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到钟楼时,韩吉正从地下室的窗户爬出来,脸上沾着灰,眼镜歪在鼻尖。“你们可算来了!”她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,眼睛亮得惊人,“哇!这伤口形状好特别!是凯尼的刀划的吧?我就说他的刀……”
“先处理伤口。”利威尔打断她,语气里带着不耐烦,却把我扶到韩吉身边,“她流了很多血。”
韩吉撇撇嘴,从包里掏出消毒水和绷带。消毒水碰到伤口时,我疼得抽了口气。利威尔蹲在我面前,用袖子擦掉我脸上的汗,指尖很凉,却很温柔。“忍忍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很快就好。”
处理完伤口,韩吉从地下室拖出个大箱子。“这是我从档案室偷出来的!”她打开箱子,里面全是文件,“有玛利亚之墙陷落当天的守卫记录,还有……”她翻出份泛黄的文件,“这个!特殊部队的名单!艾拉,你看是不是你以前的部队!”
我接过文件,手指因为紧张发抖。名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,在最后一页,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——“艾拉·莱恩,特殊部队第三小队,负责监视地下街及墙内异动”。下面还有行小字:“844年12月失踪,疑与‘巨人交易’事件有关”。
“巨人交易……”我喃喃自语,记忆里的碎片突然拼在了一起——昏暗的地下室,穿黑外套的人围着个巨大的笼子,笼子里是个被锁链捆着的巨人,凯尼的声音在说“只要把这个送到玛利亚之墙,就能打开个缺口……”
“你想起什么了?”利威尔的声音很轻。
“我知道玛利亚之墙是怎么陷落的了。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是凯尼他们!他们把巨人偷偷运到墙下,用炸药炸开了城门!那些守卫……那些守卫都是被他们杀的!”
埃尔文的脸色很白。他拿起那份守卫记录,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。“没错。”他的声音很沉,“记录上写着,当天的守卫全部‘失踪’,但现场有火药残留。”
“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韩吉皱着眉,“打开城门,巨人进来,他们也会有危险啊。”
“因为他们想夺权。”利威尔的语气很冷,“玛利亚之墙陷落后,墙内一片混乱,中央政府肯定会找替罪羊,到时候他们就能趁机掌控宪兵团,甚至……掌控整个墙内。”
我们都沉默了。钟楼的钟声再次敲响,这次是傍晚六点,夕阳把天空染成了血红色,像极了玛利亚之墙陷落后的那天。
“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。”埃尔文的眼神里全是决绝,“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。”
“怎么告诉?”我问,“没人会相信我们的。他们会说我们是叛徒。”
“会有人相信的。”利威尔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,“艾伦他们,玛莎老太太,还有训练基地的那些新兵……他们都想知道真相。”
我们趁着天黑离开了中枢区。利威尔背着我,脚步很稳,绿披风在夜色里飘着,像只展开翅膀的鸟。我靠在他背上,能听到他的心跳,很有力,像在敲鼓。
“利威尔。”我小声说。
“嗯?”
“谢谢你。”
他愣了愣,脚步顿了顿。“谢什么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你要是再敢替我挡刀,我就真把你扔回地下街。”
我笑了笑,没说话。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个永远不会分开的人。
回到训练基地时,艾伦和阿明正站在门口等我们。艾伦手里攥着个火把,看到我们,眼睛一下子红了。“你们可回来了!我还以为……”
“以为我们死了?”利威尔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硬,“蠢货。我们没那么容易死。”
阿明推了推眼镜,小声说:“玛莎老太太听说你们去了中枢区,担心得一晚上没睡,刚才还在念叨你们呢。”
我们走进棚屋时,玛莎老太太正坐在炉边织毛衣,看到我们,手里的针掉在了地上。“你们……你们可回来了!”她扑过来抱住我和利威尔,眼泪掉在我们的衣服上,“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的……”
利威尔的身体僵了僵,却没推开她,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。“我们没事,婆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带着难得的温和,“让您担心了。”
那天晚上,我们在棚屋里整理从中枢区带回来的文件。玛莎老太太煮了土豆,还偷偷在里面放了块糖——那是她攒了很久的。利威尔坐在炉边,一边擦刀,一边听埃尔文分析文件,时不时插句嘴,语气还是那么冷硬,却没人敢反驳。
我看着他们,心里突然很踏实。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险,不管凯尼他们还会耍什么阴谋,只要我们在一起,就一定能坚持下去。
炉子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响,把我们的影子映在墙上,像一幅温暖的画。我知道,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,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,有这个总是嘴硬心软的男人,我就什么都不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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