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雨夜补漏
傍晚的风裹着湿气掠过枣花村，田枣刚把最后一捆玉米杆归拢到墙角，天边就滚过一声闷雷。她抬头望了眼被乌云压得低低的天空，心里暗道不妙，转身就往家跑——晒在院里的草药还没收回屋。
刚冲进院门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，噼里啪啦地打在瓦片上。田枣手脚麻利地把竹匾里的草药往屋檐下挪，鼻尖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焦糊味。她顿了顿，侧耳细听，隔壁院子里竟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，夹杂着男人的低咒声。
那是综艺组给嘉宾安排的住宿院，林慕言就住最东边那间。
田枣皱了皱眉，手里的动作没停。她跟那顶流向来不对付，前几天还因为他分不清锄头和镰刀怼过他，这会儿就算他那边天塌下来，跟她也没关系。可没等她把最后一匾草药挪完，隔壁的响动越来越大，甚至隐约有了水流声。
“啧。”田枣咬了咬下唇，终究还是没忍住。她扯过墙角的塑料布往肩上一搭，又拎起靠在门边的梯子，踩着泥泞的小路往隔壁院走。
刚推开虚掩的院门，就看见林慕言站在廊下，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，贴在的额头上。他身上那件节目组发的浅蓝色工装外套沾了不少泥点，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皮鞋更是狼狈，鞋尖全是泥。最显眼的是他手里攥着的那块毛巾，正手足无措地堵着廊柱边的漏雨处，可雨水还是顺着毛巾往下淌，在地面积了个小水洼。
听见脚步声，林慕言猛地回头，看见是田枣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又被窘迫取代。他下意识地把堵雨的手往身后藏了藏，喉结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田枣扫了眼他那欲盖弥彰的动作，又抬头看了看屋顶——几片瓦片松了，雨水正从缝隙里往下灌，顺着房梁流到廊柱上。她挑了挑眉，把肩上的塑料布往地上一扔，梯子往廊柱边一靠，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嫌弃：“城里来的就是娇贵，漏点雨就慌成这样？不知道先找东西挡一挡？”
林慕言的脸瞬间涨红了。他不是没想过找东西挡，可屋里就只有一床薄被和一个枕头，总不能把被子拆了堵屋顶。他想找节目组的人，可雨下得太急，工作人员都去收拾拍摄器材了，根本没人顾得上他。他站在这儿堵了半天雨，手都酸了，结果还被田枣撞见这副狼狈模样，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杵着干嘛？”田枣己经踩上了梯子的第一阶，回头看他还愣在原地，又怼了一句，“难不成还指望我一个人爬上去修？你站在下面扶着梯子，别让它晃。”
林慕言这才反应过来，赶紧上前一步，双手紧紧攥住梯子两侧的横杆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竹梯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——一半是刚才堵雨冻的，一半是被田枣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闹的。他抬头看着田枣的背影，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粉色短袖，牛仔裤的裤脚卷到了膝盖，露出的小腿线条匀称，沾了点泥却丝毫不显脏。她爬梯子的动作很熟练，像只灵活的小猴子，几下就爬到了屋顶边缘。
“喂，把塑料布递上来。”田枣的声音从屋顶传来，带着点被风吹散的沙哑。
林慕言赶紧捡起地上的塑料布，踮起脚尖往上递。田枣探出头来接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，落在她的脸颊上。她却像是没察觉似的，接过塑料布就往漏雨的地方铺，手指灵活地把塑料布固定在瓦片上，又捡了几块石头压在边角。
风越来越大，塑料布被吹得哗哗响。田枣趴在屋顶上，努力想把塑料布压得更严实些，身子却不小心晃了一下。林慕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：“小心！”
田枣回头瞪了他一眼：“慌什么？我又不是第一次爬屋顶。”话虽这么说，她还是调整了姿势，把重心放稳了些。
林慕言没敢再说话，只是把梯子扶得更紧了。他看着田枣在屋顶上忙碌的身影，雨水打湿了她的短袖，紧紧贴在背上，勾勒出纤细却结实的线条。他忽然想起前几天种玉米的时候，她也是这样，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女孩子，补苗的速度快得惊人。那时候他还好奇她怎么会这么多农活，现在看来，这些对她来说，大概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。
过了一会儿，田枣终于从屋顶上爬了下来。她的头发湿了大半，脸上沾了点黑灰，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。她拍了拍手上的灰，看了眼廊柱边的漏雨处——塑料布挡住了雨水，地面的水洼也不再扩大。她满意地点点头，对林慕言说：“行了，先这么凑活一晚，等明天雨停了再找人修屋顶。”
林慕言还没从刚才的紧张里缓过来，看着她狼狈的样子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。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，递到田枣面前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：“你脸上有灰，擦擦吧。”
田枣愣了一下，看着他手里的纸巾——那是一包包装精致的抽纸，跟他平时用的东西一样，透着股精致劲儿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，胡乱地擦了擦脸。纸巾擦过脸颊，带着点淡淡的清香，跟村里常用的粗纸完全不一样。
“谢了。”田枣擦完脸，把纸巾揉成一团，塞进了口袋里。她没看林慕言，转身就想走，却被他叫住了。
“田枣。”林慕言的声音有些迟疑，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
田枣的脚步顿住了。这还是林慕言第一次叫她的名字，也是第一次跟她说谢谢。她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，眼神也不敢跟她对视，像是在看地面上的水洼。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，嘴角忍不住勾了勾，却又很快压了下去，恢复了那副怼人的模样：“谢什么？我就是怕你这城里金疙瘩淋坏了，节目组找我麻烦。”
说完，她没等林慕言回应，就拎着梯子往院外走。雨还在下，打在她的背上，有点凉，可她的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热。她走到院门口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——林慕言还站在廊下，看着她的方向，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田枣赶紧收回目光，加快脚步往家走。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团，那股淡淡的清香还在，像是印在了指尖上。她甩了甩头，心里暗骂自己：田枣啊田枣，你想什么呢？不就是帮那顶流修了个屋顶吗？至于这么胡思乱想的？
可不管她怎么骂自己，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林慕言刚才那副窘迫又真诚的样子。她咬了咬下唇，把手里的梯子往墙上一靠，转身进屋去收拾那些还没整理好的草药。
而另一边，林慕言站在廊下，看着田枣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，手里还残留着刚才扶梯子时的触感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看了看廊柱边不再漏雨的地方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。他掏出手机，给助理发了条消息：“明天帮我带两包纸巾过来，要今天我用的那种。”
发完消息，他才转身进屋。屋里虽然还是有点潮湿，可漏雨的问题解决了，心里也踏实了不少。他坐在床边，看着窗外的雨景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田枣爬屋顶的样子，还有她擦脸时那副有点别扭的表情。他忽然觉得，这个总是怼他的野丫头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。
雨还在下，敲打着窗户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枣花村的夜晚很安静，只有雨声和偶尔传来的狗叫声。林慕言靠在床头，闭上眼睛，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。他想，明天大概会是个好天气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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