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漏雨夜的塑料布
傍晚的风裹着湿意掠过枣花村，田枣刚把最后一捆晒干的玉米杆归拢到柴房，天边就滚过一声闷雷。她抬头望了眼，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，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罩住，心里暗叫不好——这雨怕是要下得急。
刚锁上柴房门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，噼里啪啦地打在院墙上，溅起细小的泥星子。田枣小跑着往家赶，路过村西头那排给综艺组准备的砖房时，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屋檐下，手里攥着件外套，手足无措地盯着头顶漏雨的瓦片。
是林慕言。
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，帽檐被风吹得歪在一边，额前的碎发沾了雨珠，软趴趴地贴在皮肤上。原本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人，此刻像只被雨水打湿的猫，抱着胳膊站在门口，眼神里满是无措——房顶上的瓦片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被风吹松了，雨水正顺着缝隙往下淌，在地面积出一小滩水洼，眼看就要漫进屋里。
田枣停下脚步，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，看着他那副模样，忍不住开口：“城里来的金疙瘩，这才漏点雨就慌了？”
林慕言闻声回头，看到是她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窘迫。他大概是真的没遇到过这种情况，语气都有些发紧：“这雨漏得越来越大，屋里还有行李……”
“行李重要还是你站在这儿淋雨重要？”田枣打断他，转身往自家方向走，“等着。”
林慕言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见她跑回不远处的院子，很快扛着一卷塑料布和一把梯子出来了。塑料布是村里常见的那种厚款，边角还沾着去年秋收时的玉米叶，田枣扛在肩上，脚步稳得很，一点不像刚淋了雨的样子。
“愣着干嘛？搭把手啊。”田枣把梯子靠在墙根，抬头看了眼漏雨的位置，是房檐边角的一块瓦片松了，雨水正顺着椽子往下渗。她把塑料布扔给林慕言，“把布展开，等会儿我爬上去铺。”
林慕言赶紧接住塑料布，手指触到布面的粗糙质感，又看了看田枣挽到小臂的袖子——她的手腕细，但胳膊上能看到淡淡的肌肉线条，显然是干惯了重活的。他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，刚才自己杵在这儿发愁，怎么就没想到找工具呢？
“我来吧，你一个女孩子爬梯子太危险。”林慕言说着就要去拿梯子。
田枣却一把按住他的手：“你会爬梯子？还是你知道怎么铺才能不漏雨？”
林慕言被问得哑口无言。他确实不会，长这么大，别说爬梯子修屋顶，就连换灯泡都是家里的佣人做。他看着田枣熟练地把梯子调整到合适的角度，又检查了一遍梯脚的防滑垫，心里忽然有点佩服——这个村里的姑娘，好像什么都会。
田枣踩着梯子往上爬，每一步都踩得很稳。雨还在下，打在她的后背，把她的衬衫都打湿了，贴在背上，能看到单薄却结实的脊背线条。林慕言站在下面，手里举着塑料布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背影，生怕她脚下打滑。
“把布递上来，左边拉一点。”田枣的声音从房檐上传来。
林慕言赶紧照做，踮着脚把塑料布递上去。田枣接过布，动作麻利地铺在漏雨的位置，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铁钉，用随身带的小锤子敲进房檐的木梁上，把塑料布固定住。雨水被塑料布挡住，顺着布面流到墙外，屋里的漏雨顿时小了很多。
“行了，先这么凑活，等雨停了再找村里的瓦匠来修。”田枣从梯子上下来，刚落地，就打了个喷嚏。
林慕言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，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，鼻尖红红的。他心里一紧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，是他早上从节目组领的，还没拆封。他拆开包装，抽出一张，递到田枣面前：“擦擦吧，别感冒了。”
田枣愣了一下，看着他递过来的纸巾——是城里常见的那种软抽，和村里小卖部卖的粗糙卫生纸不一样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，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。
“谢了。”她低声说，声音比平时轻了些，没了刚才的冲劲。
林慕言看着她这副样子，忽然觉得有点可爱。平时她总是一副牙尖嘴利、什么都不怕的样子，现在湿了头发，像只收起爪子的小刺猬，倒显得软了些。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：“你家里没人帮你收东西吗？这么大的雨，你家不会也漏雨吧？”
“我家的屋顶去年刚翻修过，结实着呢。”田枣把塑料布卷起来，又扛起梯子，“我爸妈去镇上走亲戚了，家里就我一个人。”
林慕言心里又是一怔。刚才他还在为自己漏雨的屋子发愁，却没想到田枣一个人在家，还要跑过来帮他修屋顶。他看着她扛着梯子的背影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，落在地上，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。
“那个……”林慕言叫住她，“你衣服湿了，要不要去我屋里喝杯热水？我这儿有速溶咖啡，或者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田枣打断他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，“我家有热茶，比你那速溶咖啡好喝。”
林慕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，手里还攥着剩下的纸巾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巾，又看了看屋里己经不再漏雨的地面，心里忽然暖暖的。刚才田枣怼他的话还在耳边，可他一点都不生气，反而觉得……挺开心的。
他转身走进屋，拿出手机，给助理发了条消息：“帮我买些防水的瓦片和修屋顶的工具，明天送到枣花村来。另外，再买些感冒药和红糖，一起送过来。”
发完消息，他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的雨。雨还在下，可他心里却一点都不烦了。他想起刚才田枣爬梯子时的样子，想起她擦雨水时红红的鼻尖，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这个野丫头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。
另一边，田枣回到家，赶紧换了身干衣服，又烧了壶热水。她坐在炕边，捧着热茶杯，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林慕言的样子。他站在屋檐下，手足无措的样子，还有递纸巾时小心翼翼的样子，都和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的顶流不一样。
“真是个娇贵的城里人。”田枣小声嘀咕着，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。她喝了口热茶，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，心里也暖暖的。
窗外的雨还在噼里啪啦地打，可田枣却觉得，这个雨夜，好像也没那么难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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