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名西迁的名单很快确定下来。陈小婉和张妈这对“老弱组合”，凭借着“极高的思想觉悟”（主要是陈小婉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），成功入选。小林干事果然“信守承诺”，在登记时悄悄使了劲，把她们的名字紧紧挨着写在了一起，备注栏还特意标明“需相互照看”。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。这几天，后勤处简首成了菜市场。入选的人忙着打包那点可怜的家当——一床薄被、两件换洗衣服、吃饭的搪瓷缸子，就是全部家当。没入选的人，则带着羡慕、同情或者幸灾乐祸的心情围观。 张妈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她们那个小小的地窝子，一边止不住地掉眼泪。她摸着用了好几年、补丁摞补丁的被褥，看着角落里那个熏黑的小炉子，满是不舍。“这一走…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…这日子，刚安稳点…” 陈小婉心里也有点酸涩，但更多的是对新地图的期待和逃离的轻松。她走过去，笨拙地抱住张妈的胳膊，把头靠在她肩上：“张妈…不怕…新家…更好…小碗…能捡吃的…”她晃了晃自己那个标志性的破碗。 张妈被她逗得破涕为笑，抹了把眼泪：“对！小姐福气大！到哪儿都能捡到吃的！咱们娘俩儿，到哪儿都能活！” 出发前一天晚上，陈小婉借口“去茅房”，偷偷溜到驻地最偏僻的一个角落。意念沉入空间。几天前用黑土地种下的几株人参苗，在灵泉水的滋润下，竟然己经长出了几片肥厚的叶子，生机勃勃！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移栽到空间角落，又用意念把空间里所有“家当”——藏好的金银细软（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）、关键的地契房契凭证、一小袋珍贵的消炎药、几包盐巴、一小罐猪油，还有她那些“捡漏”来的小玩意儿（几枚银元、一个成色不错的玉扳指），统统检查了一遍，确保万无一失。 “宝贝们，要搬家喽！”她对着空荡荡的空间小声嘀咕，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
天还没亮，刺耳的哨声就划破了驻地的宁静。 “集合！集合！西迁的同志，集合了！” 后勤院门口，几辆蒙着厚重帆布的解放卡车己经轰隆隆地发动起来，喷着黑烟。入选的人们背着简单的行李，在寒风中排着队。家属的哭声、男人的吆喝声、孩子的抽泣声混成一片。 陈小婉背着自己的小包袱（里面就两件衣服），紧紧抱着她的破碗。张妈背着一个大点的包袱，里面是两人的被褥和一点干粮。小林干事跑前跑后地帮忙维持秩序，看到她们，赶紧招呼：“小碗！张妈！这边！上这辆车！东西给我，我帮你们递上去！” 在几个男同志的帮助下，陈小婉和张妈被连拉带拽地弄上了卡车后车厢。车厢里己经挤了十几个人，有男有女，大多沉默着，脸上带着离愁和茫然。帆布篷一盖下来，车厢里顿时一片昏暗，只有篷布缝隙透进些微光，弥漫着一股汗味、尘土味和说不清的沉闷气息。 卡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，像喝醉了酒的铁壳子。车厢里的人随着颠簸东倒西歪，不时有人撞到一起，发出低低的抱怨。陈小婉紧紧抱着破碗，和张妈挤在一个角落。张妈脸色发白，显然晕车了。 “张妈…难受…吃…”陈小婉从口袋里（空间）摸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、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果脯（空间黑土地产的水果做的），悄悄塞进张妈嘴里。 一股酸甜清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，张妈感觉翻腾的胃稍微舒服了些，惊讶地看着小婉。陈小婉冲她眨眨眼，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张妈会意，含着果脯，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温暖。 颠簸了大半天，卡车终于在一个小火车站停了下来。这里比兵团驻地还要荒凉，只有孤零零几间平房和一条望不到头的铁轨。 “下车下车！换火车了！”带队的干部大声吆喝着。 人群疲惫地爬下卡车。当看到停在站台旁那列长长的、墨绿色的铁皮火车时，不少人发出了惊呼。 “火车！这就是火车啊！” “好家伙！这么大个铁家伙！” 陈小婉也好奇地打量着。绿皮车，硬座车厢，是这个年代长途旅行的标配。车窗玻璃大多模糊不清，车门打开，一股更浓郁的、混杂着汗味、煤烟味、食物味和排泄物气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。 “按名单上车！快点！别磨蹭！”干部拿着名单喊号。 陈小婉和张妈的名字紧挨着，被分在了同一节车厢。小林干事帮她们找到了座位——一个靠窗的三人硬座。张妈靠窗，陈小婉坐在中间，旁边靠过道的位置还空着。 车厢里早己人满为患，过道上都挤满了人，行李堆得到处都是。各种方言的吆喝声、孩子的哭闹声、大人的呵斥声不绝于耳。空气浑浊得几乎让人窒息。 张妈看着这环境，又看看自家小姐，心疼得不行。“小姐…这…这咋坐啊？” “坐…坐…”陈小婉倒显得很淡定。她经历过现代春运的洗礼，眼前这场面虽然恶劣，但还在接受范围内。她把破碗小心地放在腿上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。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而嘶哑的汽笛声，“哐当哐当”地缓缓开动了。 旅程开始了。时间在摇晃的车厢和浑浊的空气里变得格外漫长。张妈晕车反应更厉害了，靠着车窗闭着眼，脸色蜡黄。陈小婉偷偷给她喂了几次用灵泉水泡过的果脯，才勉强压住。 到了饭点，车厢里更热闹了。人们纷纷拿出自带的干粮——硬邦邦的杂粮饼子、窝窝头、咸菜疙瘩。陈小婉也拿出张妈准备的几个黑面馒头和一罐咸菜。她掰了半个馒头，就着咸菜小口吃着。 就在这时，旁边靠过道的空位，挤进来一个人。他身材高大，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，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工具包，风尘仆仆。正是沈牧之！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、这个位置碰到陈小婉，愣了一下。 陈小婉也愣住了，嘴里叼着半块馒头，傻乎乎地看着他。 沈牧之看了看座位号，又看了看手里的车票，确认无误。他眉头习惯性地又要皱起，但看到陈小婉旁边脸色极差、昏昏沉沉的张妈，再看看陈小婉那叼着馒头的傻样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，默默地把工具包塞到座位底下，侧着身子，有些艰难地在那个狭窄的靠过道位置坐了下来。 他一坐下，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。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和外面的寒气。 陈小婉赶紧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，往张妈那边缩了缩，给他让出点地方，同时把腿上的破碗抱得更紧了，仿佛怕他抢似的。 沈牧之瞥了一眼她那警惕抱碗的动作，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，干脆闭上眼睛假寐，眼不见为净。 车厢摇晃着，各种气味和噪音交织。陈小婉小口啃着馒头，偷偷打量着旁边闭目养神的沈牧之。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，眼下有淡淡的阴影，显然也很疲惫。他是去新地方搞技术支援的吗？看来，这趟西迁之旅，注定不会太寂寞了。 她低下头，看着怀里那个脏兮兮的破碗，嘴角悄悄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。新的征程，开始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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