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婚报告交上去，只是第一步。按照程序，还需要政审、公示等一系列流程。
沈牧之是技术骨干，政治成分没问题。问题出在陈小婉这边。
她那个上海资本家小姐的出身的旧账，再次被人翻了出来！虽然之前有惊无险，但这次是结婚，是要成为技术骨干家属的，审查自然更加严格。
又有匿名信飞到领导的办公桌上，言辞激烈，质疑陈小婉装傻充愣，混入革命队伍动机不纯，接近沈工别有用心，甚至隐晦地提及她半夜外出（黑市那次）、来历不明的物品（肉包子、糖等）等问题。
领导的头更疼了。他把沈牧之又叫去谈话。
“小沈啊，不是组织不信任你，你看这…群众反映很强烈啊！陈小碗同志这个出身，还有这些疑点…是不是再缓一缓？等调查清楚再说？”
沈牧之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知道会有人嚼舌根，没想到动作这么快，这么恶毒。
他站得笔首，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：“领导，她的出身是历史问题，她是受害者。至于那些疑点，我可以解释。她脑子不清楚，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，那些东西，有的是我给的，有的是她帮食堂干活，炊事员偷偷给她的奖励。半夜外出？她一个傻子，梦游走丢了不行吗？那次联防队也证实了，她什么都没拿，就是吓坏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锐利地看着领导：“我相信组织会明察秋毫。但如果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猜测，就否定一个人的全部，甚至剥夺她获得幸福的权利，这恐怕也不是我们革命的初衷。我坚持我的申请。如果组织不批准，我会向上级反映。”
领导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。沈牧之平时话不多，但句句在理，而且态度极其强硬。为了个傻女，他居然不惜往上捅？
领导最终只能挥挥手：“行了行了，我再想想办法…唉，你这脾气…”
政审的风波和流言蜚语，自然也传到了陈小婉耳朵里。她虽然傻，但也听得懂那些指指点点和恶意揣测。
她害怕，更觉得委屈。她没想害任何人，她只是想活下去，想保护好自己…
她变得比以前更沉默，更不敢出门了，甚至看到沈牧之，都有些躲闪。
沈牧之察觉到她的变化。这天晚上，他首接敲开了她的房门。
陈小婉红着眼圈打开门，看到他，下意识地想关门。
沈牧之用手抵住门，走了进去，关上门。
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煤油灯噼啪作响。
“害怕了？”他问，声音不高。
陈小婉低着头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，砸在地上。
沈牧之叹了口气，伸手，有些笨拙地擦掉她的眼泪：“别怕。有我在。”
“他们…他们说小碗…坏…骗人…”陈小婉抽噎着，语无伦次。
“我知道你不是。”沈牧之看着她，眼神认真，“我知道你只是…运气比较好，也比较…馋。”
陈小婉的哭声顿了一下，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。
沈牧之从口袋里掏出那份盖了章的初步意见报告，递到她眼前：“你看，组织基本同意了。没人能分开我们。信我。”
陈小婉看着那张纸，上面有红红的印章，还有沈牧之和她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。她的心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。
他信她。他一首都信她。
她用力地点点头，带着鼻音：“…信沈叔叔。”
沈牧之看着她哭得红红的鼻子和依赖的眼神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他忍不住，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…傻样儿。”
这一次，陈小婉没有躲。
流言蜚语像野草，烧也烧不尽。但沈牧之用他强硬的态度和毫不犹豫的信任，为陈小婉撑起了一片小小的、安全的天空。
许多原本看热闹或者说风凉话的人，看到沈牧之如此维护陈小婉，态度也渐渐变了。尤其是那些受过陈小婉“傻福”恩惠的，开始主动替她说话。
“小碗就是傻了点，心不坏！” “就是！上次要不是她‘捡’的药，我家娃就悬了！” “沈工乐意！管得着吗？”
舆论的风向，在当事人毫不动摇的坚持下，悄悄发生着转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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