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经波折，结婚报告终于批下来了！
虽然过程曲折，但结果是好的。兵团领导也想着赶紧把这桩惊世骇俗的婚事办了，免得夜长梦多，再出什么幺蛾子。
没有隆重的仪式，没有崭新的嫁衣。沈牧之把自己那间小小的、简陋的地窝子收拾了出来，墙上贴了个大红喜字，就算是新房了。
婚礼就在食堂简单办了一下。领导讲了几句祝福（主要是祝福沈工），大家凑钱买了点花生瓜子和水果糖，食堂特意包了顿白菜猪肉馅的饺子，算是沾了荤腥。
陈小婉还是穿着她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，只是头上戴了朵张妈给她扎的红纸花。她抱着她的宝贝碗，看着食堂里熙熙攘攘、脸上都带着善意的（或者看热闹的）笑容的人们，有点不知所措，只会傻笑。
沈牧之穿着一身半旧的、但浆洗得干净平整的中山装，站在她身边，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，只是眼神比平时柔和了许多。
“一拜毛主席！”司仪（指导员兼任）高声喊道。
沈牧之拉着懵懂的陈小婉，对着墙上的毛主席像鞠躬。
“二拜领导亲友！”
对着领导和张妈等人鞠躬。
“夫妻对拜！”
沈牧之转过身，看着面前这个傻乎乎、抱着碗、脸颊红扑扑的姑娘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陈小婉学着他的样子，也笨拙地弯下腰，碗差点掉地上，惹得大家一阵哄笑。
礼成！
没有戒指，没有誓言。最简单的仪式，却仿佛有着千钧重。
大家开始吃饺子，闹哄哄地过来敬酒（水）。沈牧之来者不拒，全都挡了下来，一杯杯白开水下肚，脸色都没变一下。
陈小婉被张妈拉着，坐在女眷那一桌，埋头苦吃饺子。今天的饺子真香啊！肉多！
吃到最后一个饺子时，她忽然咬到一个硬硬的东西，吐出来一看，是一颗被磨得光滑锃亮、打着孔的铁疙瘩（沈牧之用报废轴承里的滚珠磨的）。
周围的人都笑起来：“哎哟！吃到‘福’了！好运道啊小碗！”
陈小婉捏着那颗冰凉坚硬的铁疙瘩，看着不远处正被人围着灌水的沈牧之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。这就是结婚了吗？她和沈叔叔，是一家人了？
闹腾到晚上，人群才渐渐散去。
沈牧之送走最后一批人，回到地窝子。陈小婉正坐在炕沿上，捏着那颗铁疙瘩发呆。炕桌上，放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（张妈偷偷给他们留的）。
红烛（其实是红油灯）摇曳，把小小的地窝子照得暖融融的。
沈牧之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和喧嚣。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。
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。
沈牧之走到炕边，坐下，看着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陈小婉，忽然开口：“饿了没？”
陈小婉猛地点头：“…饿！” 晚上光顾着紧张，都没吃饱。
“吃吧。”沈牧之把一碗饺子推到她面前，自己也端起另一碗。
两人默默地吃着饺子。饺子的香味弥漫在小小的新房里。
吃完饺子，沈牧之拿出一个用红绳编的、很简单的手链，上面串着那颗铁疙瘩：“…戴着。辟邪。”
陈小婉伸出手，看着他笨拙地给自己系上。铁疙瘩贴着皮肤，冰凉冰凉的，但很快就被捂热了。
“谢谢…沈叔叔…”
“以后…”沈牧之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绳，停顿了一下，声音低沉，“…叫名字。”
陈小婉的脸又红了，小声嗫嚅：“…牧…牧之…”
叫出口，感觉心脏都颤了一下。
沈牧之“嗯”了一声，听起来似乎还挺满意。
收拾了碗筷，吹熄了油灯。黑暗中，两人并排躺在不算宽敞的土炕上，中间还能再躺一个人。
陈小婉僵着身体，一动不敢动，能清晰地听到身边沈牧之的呼吸声，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过了很久，久到陈小婉以为他睡着了，一只温暖的大手忽然伸过来，准确地找到了她紧张得攥成拳头的手，轻轻握住。
“睡觉。”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。
陈小婉紧绷的神经，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。她反手也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。
窗外是西北凛冽的寒风，屋内是彼此交握的温暖的手。
这一夜，没有更多的话语。
但有些承诺，无声更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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