调令下来得很快，手续也办得迅速。毕竟省工业厅急需沈牧之这样的技术人才。
离开的日子转眼就到了。
这几年，兵团虽然苦，但也是陈小婉穿越而来待得最久、最像“家”的地方。这里有看着她“长大”的张妈，有一起“挖土”的战友，有被她“瞎猫碰上死耗子”帮过忙的邻居，还有…她和沈牧之那个小小的、冬冷夏热却充满回忆的地窝子。
真要走了，心里还挺不是滋味。
张妈哭得眼睛通红，拉着陈小婉的手千叮万嘱：“去了省城，人生地不熟的，一定要听沈工的话！别乱跑！别惹祸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…呜呜…张妈舍不得你啊小祖宗…”
陈小婉也红了眼圈，抱着张妈的胳膊不撒手：“张妈…一起走…”
“傻孩子，张妈是兵团的人，得留在这儿。”张妈抹着眼泪，把一个小布包塞进她怀里，“这是张妈攒的鸡蛋做的几个茶叶蛋，路上吃…省着点…”
技术队的战友们，老赵一家，还有好多受过陈小婉“无意”帮助的人，都来送行。送的礼物五花八门：几个烤土豆、一把炒黄豆、甚至还有一块磨得光滑的漂亮戈壁石…
“小碗，去了省城享福，别忘了咱们啊！” “沈工，照顾好小碗和她肚子里的娃！” “常回来看看！”
沈牧之依旧话不多，只是郑重地和每个人握手告别，把那些朴素的礼物仔细收好。
兵团派了辆卡车送他们去火车站。陈小婉挺着己经不小的肚子，被沈牧之小心翼翼地扶上车。她回头，看着那片熟悉的、辽阔而荒凉的戈壁滩，看着那些挥舞着手臂、越来越小的人影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沈牧之坐在她身边，默默递过来一条洗得发白的手帕。
“呜…窝头…没吃完…”陈小婉哭得抽抽搭搭，理由奇葩。
沈牧之：“…” 他叹了口气，伸手，有些笨拙地把她揽进怀里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，“…省城有更好的。”
卡车颠簸着，驶向远方。
到了火车站，依旧是拥挤的绿皮车。沈牧之把她护在靠窗的位置，把所有行李都放在行李架上，只留下那个旧包袱（装着她的“宝贝”）和她的破碗，放在她手边。
“饿不饿？渴不渴？”他问得比以前频繁多了。
陈小婉摇摇头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。离开兵团，奔向一个未知的、可能更复杂的新环境，她心里有点慌，但看着身边这个虽然话不多、却始终像座山一样挡在她前面的男人，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。
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。里面有个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，是她和这个男人的血脉延续。
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。
沈牧之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却清晰：“别怕。”
陈小婉转过头看他。
他目光看着前方，侧脸线条冷硬，却说出最让人安心的话：“有我在。碗，我帮你拿。家，我来挣。”
陈小婉鼻子一酸，低下头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她伸出手，小心翼翼地，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手。
沈牧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，随即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，握得很紧。
窗外，广阔的田野和村庄逐渐取代了无边的戈壁。
陈小婉另一只手抚摸着肚子，心里默默地想：宝宝，我们要去一个新家了。虽然你爹是个闷葫芦，还有点凶，但你娘我有宝贝碗！咱们娘俩，以后就指望着…嗯…指望着你爹，顺便指望着碗，一起闯省城啦！
绿皮火车，载着沉默却坚定的丈夫，怀着古灵精怪秘密的妻子，和尚未出世的孩子，向着省城，向着新的生活，哐当哐当地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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