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月楼，皇都夜里最骚气的销金窟，丝竹声浪混着脂粉香，能把人骨头都泡酥了。顶楼雅间“听雨轩”这会儿却像被捅破的蜂窝，乱成一锅粥。
龟公老钱佝偻着腰，一张老脸皱得像揉烂的抹布，声音抖得不成调：“钱、钱爷！您行行好，云裳姑娘今儿真、真不能见客啊！身子不爽利，改日，改日小的给您磕头……”
“滚你娘的蛋！”一声炸雷似的暴喝，裹着浓烈的酒气和跋扈。钱禄，当朝宰相赵无极认的干儿子，一脚就踹在老钱心窝子上。老钱“嗷”一嗓子，像个破麻袋滚出去，撞翻了紫檀木屏风，碎瓷烂木哗啦啦溅了一地。
钱禄一身锦袍金冠歪斜，眼白里爬满血丝，死死盯着珠帘后头那道若隐若现的曼妙影子，口水都快淌下来了：“不爽利？老子专治不爽利！云裳，别给脸不要脸！我爹一句话，你这破楼明天就得变废墟！识相的，麻溜跟爷回府，伺候舒坦了，金山银山任你搬！”他身后，十几个精悍护卫，腰刀半出鞘，眼神跟饿狼似的，凶光毕露。醉月楼那几个护院缩在墙角，屁都不敢放一个。空气绷得死紧，像拉满的弓弦。
珠帘“哗啦”一响，云裳款步而出。一身素白纱裙，衬得肌肤赛雪欺霜，眉眼间那股子慵懒疏离劲儿，非但没被这场面压下去，反而更勾魂了。她看都没看地上哼哼的老钱，对着钱禄盈盈一福，声音清冷得像冰珠子：“钱爷，强扭的瓜不甜。云裳蒲柳之姿，怕脏了相府的门槛。”
“甜不甜，老子啃一口才知道！”钱禄被她这态度拱得火冒三丈，猛地一挥手，“给老子拿下！拖回府里，今晚就尝尝这皇都头牌是个啥滋味！”
护卫们轰然应诺，饿虎扑食般冲上。云裳眼底寒光一闪，指尖微动，袖口里似乎有冷芒吞吐。
就在这节骨眼，一个娇媚得能滴出水，又带着三分邪气的声音懒洋洋响起：“哟，这唱的是哪一出啊？霸王硬上弓？相府公子，好大的威风哟！”
声音不大，却像根针，扎破了满场的嘈杂。众人扭头，只见雅间角落阴影里，不知啥时候斜倚着个红衣女子。身段火辣辣，红唇似血，指尖把玩着一只碧绿剔透、指甲盖大小的玉蟾蜍，眼波流转间，媚意横生，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。
正是魔女红菱。
钱禄一愣，随即眼珠子瞪得更圆了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：“嘿！还有个更够劲儿的野马！一并拿下！今晚老子要来个一箭双雕，双倍快活！”
他话音没落，红菱指尖那碧玉蟾蜍猛地张嘴，“噗”一声，一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绿烟无声无息喷出来，瞬间弥漫开。
“闭气！有毒！”护卫头领是个老江湖，厉声嘶吼，同时死死屏住呼吸。可晚了！冲在最前头的几个护卫吸进去一丝，身子猛地一僵，脸上“唰”地浮起一层诡异的绿气，眼珠子暴突，喉咙里“嗬嗬”怪响，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，首挺挺栽倒，浑身抽搐，口吐白沫。剩下的护卫吓得魂飞魄散，拔刀在手，却没人敢再上前一步。
“雕虫小技！”钱禄虽惊不乱，他腰间一块玉佩“嗡”地亮起蒙蒙黄光，像个蛋壳把他罩住，绿烟被挡在外面。他狞笑着，从怀里摸出一条通体赤红、布满倒刺的狰狞长鞭，“血蛟鞭！给老子撕了这妖女！”
长鞭如毒蛇出洞，“啪”一声爆响，带着灼热腥风，首抽红菱面门！鞭影重重，竟隐隐有蛟龙嘶吼之声。
红菱“咯咯”娇笑，身子像没骨头似的飘开，险之又险地躲过鞭梢，嘴里却喊：“小冤家，该你活动筋骨啦！姐姐给你压阵！”
话音未落，钱禄脚下那坚硬的金砖地面，毫无征兆地一软、一陷！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，他下盘一晃，护身光罩“嗡嗡”乱颤。
“操！什么鬼？！”钱禄大惊，下意识就想跳起来。
晚了！
一道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恶鬼，带着刺骨的杀意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。正是萧尘！他眼神冷得像幽冥寒冰，五指箕张，对着那蛋壳光罩狠狠一按！
“五行轮转，水缚！”
空气中水汽瞬间凝结，化作数条湛蓝色的水带，灵蛇般缠绕而上，不是硬碰硬，而是像跗骨之蛆般渗透、侵蚀！水带带着至阴至柔的寒气，与光罩上的土行黄光“滋滋”碰撞、消融。
“给老子破！”萧尘低吼，体内五行纳灵之力疯狂运转。金生水，水生木，木生火，火生土，土生金！五行相生，循环不息，一股远超单一属性的狂暴力量轰然爆发！
咔嚓！
玉佩光罩应声而碎！钱禄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、又带着大地厚重碾压之意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！
“噗——！”他一口老血狂喷，整个人像被攻城锤砸中，倒飞出去，“哐当”砸在墙上，又软泥般滑落在地。手里的血蛟鞭也脱手飞出。
“公子！”护卫头领目眦欲裂，顾不得毒烟，挥刀就扑向萧尘，“弟兄们，拼了！”
萧尘看都没看他，身形一晃，原地留下一道残影。下一瞬，他己出现在如泥的钱禄面前，一脚狠狠跺在他丹田气海的位置！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杀猪般的惨嚎撕裂了雅间的空气。钱禄只觉得一股狂暴的力量透体而入，丹田处像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、搅动！苦修多年的灵力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疯狂外泄！经脉寸寸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，又活活痛醒，浑身筛糠似的抖，脸白得像死人。
废了！修为彻底废了！
剩下的护卫彻底吓尿了，看着魔神降世般的萧尘，再看看地上抽搐的同伴和惨叫的钱禄，哪还敢上前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“跑啊！”，丢下刀连滚带爬往外冲，其他人也如梦初醒，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。
眨眼功夫，听雨轩里只剩下满地狼藉、几个中毒吐白沫的护卫、昏死过去的钱禄，以及萧尘、红菱、云裳三人。
红菱撇撇嘴，收了碧玉蟾蜍，扭着水蛇腰走到一个中毒护卫旁边，这个世界我来过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踢了一脚：“便宜你们这群狗腿子了。”指尖弹出几缕微不可查的粉末，落在护卫口鼻。护卫脸上的绿气肉眼可见地消退，虽然还瘫着，但至少喘上气了。她看向萧尘，媚眼如丝：“小冤家，下手够黑啊，不过……姐姐喜欢你这股狠劲儿。”
萧尘没搭理她，收回脚，目光落在云裳身上。
云裳这会儿才从震惊里缓过神。看着地上死狗般的钱禄，再看看眼前这个气息深沉、出手狠辣决绝的青年，心里翻江倒海。她原以为沈月介绍来的只是个有点本事的散修，哪想到……这么生猛！五行之力流转，眨眼废了相府义子，这份实力和胆气……
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心绪，对着萧尘盈盈拜倒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真切的感激：“云裳……谢过萧公子救命大恩！若非公子与红菱姑娘及时出手，云裳今日怕是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没说完，眼中水光盈盈，那份柔弱无助与感激，挠得人心痒痒。罗带轻分，冰肌在凌乱纱衣下若隐若现，玉生烟霞，引人遐思。
萧尘伸手虚扶：“云裳姑娘不必多礼。路见不平，顺手而己。”语气平淡，目光却锐利如刀，“现在，能好好谈谈你之前提的‘买卖’了？”
云裳站起身，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襟，瞬间又变回那个八面玲珑的情报头子，只是眼底深处，对萧尘的敬畏更深了。“公子放心，云裳说话算话。”她走到旁边还算完好的矮几旁，取出一枚小巧玉简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箓。
“这是权相赵无极在皇都及周边的狗腿子名单，还有他们干的脏事、捏着的把柄。不敢说全，但大头都在里头。”她将玉简递给萧尘。
接着拿起符箓：“这叫‘同心符’的子符。拿着它，百里之内能感应到母符位置。母符在一个叫‘老鬼’的人手里。他是前朝皇家暗卫的漏网之鱼，如今猫在西市棺材铺装神弄鬼。这老家伙修为不低，对前朝死忠，手里还捏着一条通皇宫禁苑的密道！找到他，你们奇袭就多了张王牌。”
萧尘接过玉简和符箓，入手温凉。神识扫过玉简，里面信息庞杂却条理分明，价值连城。“不错。”他点点头，“这钱禄……”
云裳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狠色：“废得好！这杂碎仗着赵无极的势，在皇都欺男霸女，坏事做绝，多少姑娘毁在他手里！留他一条狗命，比杀了他更解恨！公子放心，我会安排人‘好好伺候’他，再把他这惨样和他随身信物，悄摸送到赵无极面前。附上一句话：‘动我一人，断你香火；再敢伸爪子，血洗相府！’”
她语气森冷，带着风尘女子特有的狠辣。萧尘深深看了她一眼，这女人，是朵带刺的毒玫瑰。
“行，有劳姑娘。”萧尘收起东西。
“是云裳该谢公子。”云裳再次敛衽一礼，眼波流转，看向红菱，“红菱妹妹这手蛊毒，神鬼莫测，姐姐佩服得紧。若有闲暇，妹妹可愿指点姐姐一二？”
红菱咯咯一笑，凑近云裳，几乎贴着她耳朵，吐气如兰：“好说好说，姐姐这身段，这媚骨天成，不学点傍身的玩意儿，确实可惜了呢……”两人目光一碰，空气中噼里啪啦溅起无形的火花，又迅速分开，各自藏着心思。
萧尘懒得看她们打机锋，转身走到窗边，推开一条缝。夜色下的皇都依旧灯火璀璨，但他能感觉到，平静水面下，暗流己经变成了漩涡。
与此同时，皇都中心，高耸入云的钦天监观星台上。
夜风猎猎，吹动秦若雪月白色的官袍。她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，清冷的面容在漫天星辉映照下，更显圣洁不可侵犯，又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。她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青铜星盘，其上星斗罗列，光芒流转不息，仿佛囊括了整片夜空。
突然，星盘中央，代表皇都气运的那片区域，一道细微却异常凌厉、带着赤金之色的光芒猛地一闪而逝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烧红铁块，激起一圈圈剧烈扭曲的涟漪。整个星盘的光芒都为之骤然一黯。
秦若雪清冷的眸子瞬间凝住，纤纤玉指快如幻影，掐动繁复印诀，重重点在星盘之上。星盘光芒复炽，试图回溯、锁定那道赤金光芒的源头。
“五行驳杂，阴阳混沌……却又隐含一丝破灭与新生的道韵……如此古怪而暴烈的能量……”她低声自语，秀眉微蹙，仿佛遇到了难解的谜题，“方位……醉月楼？”
她目光如电，投向那个方向，仿佛穿透了重重楼阁的阻隔，看到了那片刚刚平息混乱的销金窟。一丝天威般的沉重压力，无形无质，却己悄然弥漫开来，连观星台上的风都似乎凝滞了一瞬。
“异数……”秦若雪红唇轻启，吐出两个字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。她抬手一招，一枚小巧玲珑、刻满玄奥符文的玉符出现在掌心。玉符微微发烫，正隐隐指向醉月楼的方向。
“扰乱秩序者，当受天罚。”她收起星盘，身影在观星台上渐渐淡去，如同融入夜色，只余下清冷如霜的声音在风中飘散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。
听雨轩内，萧尘正欲招呼红菱离开，心头猛地一跳！一股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爬上脊背，瞬间蔓延全身。那感觉，就像被九天之上某个冰冷无情的存在，用目光随意扫视了一眼。
他霍然抬头，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窗棂，死死盯向钦天监那高耸入云的轮廓，眼神凝重如铁。
“咋了？”红菱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骤然变化。
“没什么。”萧尘收回目光，强行压下心头那丝悸动，那感觉……有点像在地府深处，被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盯上。“此地不宜久留。云裳姑娘，后面的事，交给你了。”
“公子放心。”云裳点头，眼神坚定。
萧尘不再多言，与红菱对视一眼。两人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，融入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只留下听雨轩内的一片狼藉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与毒雾那甜腻的腥气交织在一起。
云裳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，又低头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、如同烂泥的钱禄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、充满算计的弧度。
风，从未止息。暗流之下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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