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夜的钟声敲过第十下时，肖强把桃木钉藏进了运动鞋夹层。
客厅里弥漫着老根新炒的茶叶香，小扫的头发丝正卷着熨斗给阿僵烫平黑袍下摆。婉清对着玄关镜补口红，鲜红的膏体在镜面留下转瞬即逝的唇印。阿火蹲在茶几旁，指尖蓝火跳跃着给打火机充能，火光映得他瞳孔里像藏了两颗小太阳。
"荧光花粉装左边口袋。"老根把布袋塞进肖强背包，"遇到赤练就撒，能显形三分钟。"
肖强拉上背包拉链，金属齿咬合的声响格外清脆："监兵那边......"
"按原计划。"婉清旋紧口红盖，镜中倒影却仍张着血红双唇，"它要的是完整神格，在阵法完成前不会动你。"
阿僵突然从黑袍里摸出个陶偶。巴掌大的泥人眉眼模糊，心口处嵌着半片赤红鳞："带着它，能替一次死劫。"
泥人入手冰凉，鳞片边缘的裂纹硌着掌心。肖强想起养魂鼎里那些刻着名字的骨灰坛，胃里一阵翻搅："其他宿主......都死了？"
熨斗"滋"地喷出蒸汽。小扫的头发丝猛地收紧，黑袍下摆烫出个焦黑的洞："他们自愿的！"声音尖得劈了调，"监兵大人是为了......"
"为了什么？"肖强盯着陶偶心口的裂鳞，"为了收集三百魂魄重铸神格？"
满室死寂。阿火指尖的蓝火"噗"地熄灭，黑暗里只剩婉清旗袍上流动的磷光。
老根突然咳嗽起来，枯枝般的手拍上肖强肩膀："走吧，子时快到了。"
电梯下降时钢索的吱呀声像钝锯子割着神经。肖强盯着楼层数字跳动，轿厢镜面映出身后的租客们——阿僵黑袍下的手紧握成拳，小扫的头发丝缠着半截扫帚柄，老根口袋里鼓出种子的形状，婉清旗袍的盘扣泛着幽蓝。
"如果今晚失败，"他忽然开口，"你们会怎样？"
镜中影像晃了晃。婉清的幻影伸手抚过电梯按键，金属表面结出霜花："魂飞魄散，或者......"霜花突然炸裂成蛛网纹，"成为第三百零一个养料。"
负二层的车库冷得像冰窖。生锈的卷帘门升起时，肖强看见监兵蹲在越野车引擎盖上，右眼绷带渗着金血，尾巴在尾灯红光里慢悠悠地画圈。
"迟了西分钟。"黑猫的独眼扫过众人，"上车。"
车厢里弥漫着奇异的熏香。肖强系安全带时摸到座椅缝隙里有东西——半张烧焦的宣纸，残存着"双影白虎图"的爪印。驾驶座的监兵突然转头："空调太冷？"
"没。"肖强攥紧纸片，掌心金纹微微发烫。
车子碾过减速带，后备箱传来骨灰坛碰撞的闷响。阿火突然指着窗外："看！萤火虫！"
肖强转头望去，绿化带里飘着金红光点，正随着车速拉成流萤般的丝线。副驾的老根猛拍车窗："快关窗！是赤练的引路磷！"
"晚了。"监兵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愉悦，"她等不及了。"
越野车冲进钢铁厂大门时，肖强看清了那些光点的真容——哪里是萤火虫，分明是燃烧的纸灰，每粒灰烬里都裹着半截蜈蚣尸骸。
废弃高炉在月光下像巨兽的骸骨。监兵蹲在最高处的铁架，尾尖垂下的金线正渗入地面，作者“叫我林老湿”推荐阅读《我家租客不是人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绘出覆盖半个厂房的庞大阵图。阵眼七个骨灰坛摆成北斗状，坛身刻满肖强在养魂鼎见过的名字。
"站到天权位。"黑猫的声音在高空回荡，激起层层回音，"阵法启动时别睁眼。"
肖强踏进阵眼瞬间，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。其余六个骨灰坛"咔咔"开裂，黑烟涌出凝成模糊人形，空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他。
"就是现在！"婉清突然甩出团扇，绢面百鬼图活物般扑向铁架；阿僵黑袍暴涨，桃木钉化作青光首射阵眼；老根撒出的种子在锈铁上疯长，带刺藤蔓缠向骨灰坛；小扫的头发丝织成巨网罩向高空——
"找死！"监兵的咆哮震落铁锈如雨。黑猫在藤蔓间化作白虎虚影，右爪拍碎桃木钉的刹那，阿火指尖的蓝火精准击中它渗血的右眼。
白虎哀嚎着坠落，金血泼墨般洒在阵图上。肖强趁机扑向摇摇欲坠的骨灰坛，怀中陶偶突然发烫，心口鳞片迸出红光——
"咔嚓！"
陶偶在掌心碎裂。本该洞穿他心脏的金色虎爪，此刻正插在婉清胸口。女鬼的旗袍瞬间褪成惨白，镜面般的身体浮现蛛网裂痕。
"婉清姐！"阿火的哭喊带着火星。
白虎抽回血淋淋的爪子，独眼转向肖强："你以为靠这些傀儡能赢？"
地面阵图突然倒转！流淌的金血逆流回白虎体内，骨灰坛中黑烟凝成锁链缠住所有租客。肖强怀中的陶偶碎渣突然飞起，赤鳞逆鳞化作红光没入他掌心金纹。
剧痛撕裂灵魂的刹那，他看见监兵的白虎真身正在褪色——月光下赫然有两个影子，一个昂首咆哮，一个垂首啜泣。
老根突然挣断锁链，枯手拍上肖强后背："吞了它！"
一颗荧蓝蘑菇被塞进他口中。麻痹感窜遍全身时，肖强听见腾蛇的叹息穿透三百年的时光：
"吞下逆鳞......才能看见真相......"
荧光蘑菇在舌尖炸开的瞬间，整个世界褪成黑白。阵图的金线变成血管般的脉络，七个骨灰坛是搏动的心脏，而监兵——
白虎的胸腔里蜷缩着赤鳞巨蟒，蟒身缠着只奄奄一息的白虎幼崽。
"原来你才是......"肖强咳着血沫嘶喊，"被囚禁的那个！"
监兵——或者说赤练——的独眼第一次露出惊惶。
高炉顶端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。最后那个刻着"肖强"的骨灰坛炸开，黑烟凝成披甲神将虚影，三缕长髯无风自动，手中长剑首指白虎：
"孽畜！还吾儿命来！"
剑光劈开月色的刹那，肖强看清了神将的脸——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。
赤练的虎爪突然刺穿自己胸膛，掏出团金红交织的光球砸向阵眼："灵宝！你休想复活他！"
光球没入肖强心口的瞬间，三百道记忆洪流冲垮意识。最后的画面是童年孤儿院的秋千架，有个穿道袍的老人摸着他的头叹息：
"天尊莫怪，此子命格......只能当三十年容器。"
黑暗吞没视野前，他听见腾蛇的悲鸣震碎星光：
"快挖出逆鳞！那是你爹的......"
钢铁厂的地面轰然塌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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