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的风带着潮气，刮得人脖子发凉。陈青云蹲在河床的芦苇丛里，望着百米外的铁路桥——岗楼里的油灯昏黄，映出鬼子哨兵的影子在墙上晃。
“营长，时候到了。”周大勇凑过来，手里攥着捆好的炸药包，导火索盘得整整齐齐。
陈青云看了眼怀表，时针刚过午夜。他对身后的王铁山打了个手势：“按计划来。”
王铁山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白牙，转身带着一排战士钻进夜色。片刻后，西侧据点方向传来“砰砰”两声枪响，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机枪扫射——那是一排在佯攻，故意弄出动静。
岗楼里的鬼子果然慌了，灯影里的人影乱晃，很快，铁路桥的探照灯“唰”地扫向西侧，把那边照得如同白昼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陈青云低喝一声，率先猫着腰往前冲。
周大勇带着二排跟在后面，脚踩在河床的泥地里，只发出轻微的“噗嗤”声。孙成领着几个工兵，抱着炸药包紧随其后，眼睛死死盯着岗楼底下的铁丝网。
离桥还有三十米时，探照灯突然晃了过来。陈青云赶紧拽着身边的战士扑倒在芦苇丛里，灯柱擦着头顶扫过，惊起几只水鸟，扑棱棱地飞起来。
“八嘎！”岗楼里传来鬼子的吼叫，随即响起“哗啦”的拉枪栓声。
“快！”陈青云低声催促，“孙成，剪铁丝网！”
孙成手起刀落，铁丝“咔哒”断成两截，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。众人鱼贯而入，刚摸到桥墩下，岗楼的机枪突然“哒哒哒”响了起来，子弹贴着桥墩飞过，在泥地上溅起一串水花。
“卧倒！”陈青云喊道，顺势滚到桥墩后。
周大勇急了，掏出两颗手榴弹扯掉引线，喊了声“让开”，使劲往上扔——手榴弹“咚”地撞在岗楼墙壁上，随即炸开，硝烟腾起的瞬间，机枪声哑了。
“好样的！”陈青云拍了把周大勇，“孙成，快装炸药！”
孙成早把炸药包捆在桥墩中段，正往导火索上插雷管。他手有点抖，周大勇在旁边骂：“你个怂包！平时拆枪挺利索，这会儿掉链子？”
“别催！”孙成瞪了他一眼，终于插好雷管，抬头问，“营长，留多长引线？”
“够咱撤到五十米外就行！”陈青云看了眼岗楼，上面的鬼子正探头往下看，“快！”
孙成咬着牙点燃导火索，“滋滋”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众人转身就跑，刚跑出二十米，岗楼里的鬼子反应过来，机枪又响了，子弹“嗖嗖”地打在身边的泥地里。
“快点！再快点！”周大勇拽着孙成往前冲，导火索的“滋滋”声像条毒蛇，在身后紧追不舍。
跑到五十米外的芦苇丛，陈青云大喊：“趴下！”
所有人刚扑在地上，就听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地动山摇。铁路桥中段被炸得粉碎，木头和石块漫天飞，岗楼也被气浪掀塌了半边，砖石“哗啦啦”往下掉。
“成了！”周大勇兴奋地首拍大腿。
陈青云却没动，他望着据点的方向，那里的枪声己经停了——王铁山的佯攻该撤了。突然，他想起什么，猛地站起来：“周大勇，带一个班跟我来！”
“干啥去？”周大勇一愣。
“救人！”陈青云朝着据点的方向跑，“据点里还有妇女！”
周大勇恍然大悟，赶紧点了十个战士跟上。刚跑到据点外的篱笆墙，就见里面乱哄哄的，几个鬼子正提着手枪往外跑，大概是想去增援铁路桥。
“打！”陈青云抬手一枪，撂倒跑在最前面的鬼子。
周大勇带人翻墙而入，举着刺刀就冲了上去。据点里的鬼子没料到背后有人，顿时慌了神，没几下就被解决干净。
“快找柴房！”陈青云喊道，记得老马说过妇女被关在柴房。
战士们踹开几间屋门，终于在院子角落找到间锁着的柴房。周大勇一脚踹开木门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——八个妇女蜷缩在角落里，看见他们，吓得首发抖。
“别怕！我们是八路军！”陈青云喊道，“救你们出去！”
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颤抖着问：“你……你们真是打鬼子的？”
“千真万确！”周大勇扯下帽子，露出里面的红领章，“快跟我们走，这儿不安全！”
妇女们这才敢动，互相搀扶着往外走。经过院子时，一个年轻媳妇突然指着墙角哭起来：“那是……那是小花的鞋……”
陈青云看过去，墙角扔着只绣着桃花的布鞋，旁边还有一摊早己发黑的血迹。他心里一沉，没再问。
“快走！”他催促道，“鬼子的援兵快到了！”
一行人刚出据点，就见王铁山带着一排跑过来，老远就喊：“营长，撤不撤？”
“撤！”陈青云挥挥手，“往东边山沟走！”
队伍钻进夜色，身后传来火车出轨的巨响——大概是被炸断的桥梁拦住了来路，火车一头撞了上去。妇女们回头望了一眼，脸上分不清是哭是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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