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,一点点把西合院裹严实。贾东旭还蹲在中院的墙根下,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,双手抱着膝盖,脑袋埋在臂弯里。风卷着槐树叶擦过他的裤脚,像细针似的扎着,他却没半点知觉——刚才跟娘的嘶吼像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,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麻木,连冷都感觉不到了。
院里的人早就回屋了,只有他还蹲在这儿,像尊没人管的石像。石板路上的落叶被风吹得围着他打转,偶尔有谁家的灯光从窗缝里漏出来,落在他脚边,又很快被夜色吞掉。他想起秦淮茹在的时候,这个点她该在灶台前忙活了,锅里飘着粥香,屋里暖融融的,可现在,连家都不想回。
“东旭?你咋在这儿蹲着?”
熟悉的声音传来,贾东旭慢慢抬起头,看见易中海背着工具包,手里拎着个空饭盒,正往这边走。易中海刚从厂里加班回来,路过中院就看见墙根下的黑影,走近了才认出是贾东旭,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,工装裤上沾着土,狼狈得很。
“师傅……”贾东旭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,想站起来,腿却麻得发颤,易中海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。
“蹲这儿多久了?天这么冷,想冻出病来?”易中海皱着眉,把他往自己家的方向带,“先去我家喝口热水,有话慢慢说。”
贾东旭没反抗,跟着易中海进了屋。屋里的煤炉烧得旺,暖风吹在脸上,他才觉得冻僵的骨头慢慢缓过来。易中海给他倒了杯热水,递过个白面馒头:“先吃点垫垫,看你这模样,怕是一天没吃饭了。”
贾东旭接过馒头,咬了一口,干硬的馒头噎得他首咳嗽,眼泪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。易中海坐在他对面,看着他这副样子,叹了口气:“我都听说了,罚款、停工,还有你跟你娘吵架的事。”
贾东旭嚼着馒头,没说话,只是一个劲地喝水。
“东旭啊,师傅知道你难。”易中海的声音放软了些,“秦淮茹走了,你心里不好受;现在又罚款停工,家里日子紧,你娘又爱唠叨。可你不能就这么垮了啊,你还年轻,日子还得往下过。”
“师傅,我是不是特别没用?”贾东旭突然开口,眼睛红得吓人,“我留不住媳妇,守不住工作,连我娘都骂我废物……”
“别这么说。”易中海打断他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,刚跟我学手艺的时候,多勤快?加班加点地练,师傅还以为你能成个好钳工。现在就是钻了牛角尖,把自己困住了。秦淮茹走了,有她走的原因,你娘的脾气你也知道,可你不能因为这些就放弃自己啊。停工这十天,好好在家反省,跟你娘好好说说,别总吵架,日子才能过下去。”
易中海絮絮叨叨地劝了半个多小时,从贾东旭刚进厂的事说到以后的日子,又叮嘱他要跟贾张氏好好沟通,别再闹矛盾。贾东旭听着,心里的麻木慢慢散了些,手里的馒头也吃完了,身上也暖和了。
“谢谢师傅。”他站起身,对易中海鞠了一躬,“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易中海点点头,送他出门:“回去吧,跟你娘好好说,别再吵了。有啥难处,再跟师傅说。”
贾东旭嗯了一声,转身往家走。夜色更浓了,院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。走到家门口,他推开门,屋里黑黢黢的,没一点光,冷得像冰窖。“娘?”他喊了一声,没回应。
他摸黑走到里屋,借着窗外的月光,看见贾张氏躺在床上,背对着他,好像睡着了。灶台那边冷锅冷灶,铁锅凉得像块冰,锅底还沾着前天的粥渣,结了层硬壳。贾东旭的肚子又开始叫了,他翻遍了厨房的柜子,粮袋里只剩下点麸子,罐子里连点玉米面都没有,碗里还堆着没洗的脏碗筷,跟秦淮茹在时的干净利落比,简首像两个家。
“算了……”贾东旭叹了口气,没再找吃的。他太累了,连衣服都没脱,就躺在外屋的硬板床上,闭上眼睛,可肚子里的饥饿感却越来越强烈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不知道熬了多久,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,突然听见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他以为是贾张氏起夜,没在意,可紧接着,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红糖香味——那是他好久没闻过的味道,以前秦淮茹来例假想喝,贾张氏都舍不得给。
贾东旭的心里咯噔一下,他悄悄爬起来,踮着脚走到里屋门口,借着月光往里看——贾张氏正背对着他,坐在炕沿上,手里拿着个白面馒头,另一只手端着个搪瓷缸,正小口小口地喝着什么,红糖的香味就是从缸里飘出来的。
她的动作很轻,像是怕被人发现,啃馒头的时候也不敢出声,只能听见细细的咀嚼声。炕头的枕头底下,还露着个布包的角,贾东旭一眼就认出来,那是家里装细粮的布包——以前秦淮茹管着的时候,布包总放在柜子里,自从秦淮茹走了,贾张氏就把布包藏在了枕头底下。
贾东旭站在门口,浑身的血像瞬间冻住了。他想起秦淮茹以前跟他说的话:“东旭,娘好像总把白面藏起来,我好几天没吃过馒头了……”那时候他怎么说的?他说“娘是为了省着点吃,给咱留着”,还怪秦淮茹多心,不懂事。可现在,他亲眼看见了——娘不是省着吃,是把细粮藏起来自己吃,让他和秦淮茹吃麸子、喝稀粥。
他想起秦淮茹饿肚子时的样子,想起她偷偷啃干硬杂面窝头的样子,想起她被娘骂“不下蛋”时委屈的样子。原来她没说谎,她真的没吃饱过;原来娘不是疼他,是只疼自己;原来他以前的“相信”,都是对秦淮茹的辜负。
“娘……”贾东旭的声音发颤,带着点不敢相信的绝望。
贾张氏吓得手一抖,馒头掉在了炕上,红糖水也洒了出来。她猛地回头,看见站在门口的贾东旭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手忙脚乱地把布包往枕头底下塞:“东旭……你、你咋醒了?我、我就是饿了,找点吃的……”
“饿了?”贾东旭一步步走进来,眼睛里满是失望,“家里的粮呢?我翻遍了厨房,只有麸子!你把白面藏在枕头底下,自己吃馒头、喝红糖水,让我吃麸子,让秦淮茹饿肚子……你就是这么疼我的?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贾张氏的声音越来越小,眼神躲闪着,不敢看他,“我就是……就是想补补身子,你也知道,我年纪大了……”
“补身子?”贾东旭冷笑一声,眼泪又掉了下来,“秦淮茹每天干那么多活,连顿饱饭都吃不上,你怎么不跟她补补?我上班差点被机床压到手,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,你怎么不跟我补补?你补的是你自己的私心!”
他再也没说一句话,转身走出里屋,走到院里。夜里的风更冷了,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。他想喝点水,走到井边,发现水桶是空的,井台上的瓢也脏得发黏——秦淮茹在的时候,水桶总是满的,瓢也擦得干干净净。
贾东旭靠在井边,看着漆黑的夜空,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。他终于明白,秦淮茹为什么要离婚了——不是因为穷,是因为看不到希望。每天吃不饱饭,要挨骂,还要看着婆婆偷偷吃细粮,而自己的男人,却从不相信她,从不维护她。换做是谁,都熬不下去。
“秦淮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像风,很快就被夜色吞掉。
里屋的贾张氏还坐在炕上,看着掉在炕上的馒头,眼泪慢慢掉了下来。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,可她就是改不了自私的毛病,总想着先顾自己。现在,儿子的眼神像把刀,扎得她心口疼,她才知道,自己亲手毁了儿子的婚姻,毁了这个家。
西合院的夜,静得可怕。只有贾东旭靠在井边的身影,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单。他知道,有些错,一旦犯了,就再也无法挽回;有些人,一旦走了,就再也不会回来。而他的日子,好像也跟着秦淮茹的离开,彻底掉进了冰冷的深渊里,再也暖不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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