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东旭在硬板床上躺了三天，天花板的裂纹被他盯出了花。白天听着贾张氏在院里抱怨“粮不够吃”“日子难捱”，夜里却再没了之前的麻木——秦淮茹在纺织厂成技术骨干的事，像根小鞭子，时不时抽他一下；李凡家窗下听来的话，也总在耳边转，提醒他“别再混下去”。
“混下去？”他对着空屋子喃喃自语，手指抠着床板上的木纹，“混到最后，连秦淮茹都比不上，还得被院里人戳脊梁骨。”他想起秦淮茹离开时的坚定，想起她在纺织厂门口的笑容，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：不能再这样了，得学技术，得活出个人样，至少别被人看不起。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，就像生了根。他一骨碌爬起来，连鞋都没穿好，就往李凡家跑——之前听李凡说过，家里有不少机械相关的书，他想借几本基础的，先看着入门。
李凡家的门没关严，能看见里面的灯光。贾东旭深吸一口气，轻轻敲了敲门：“小凡，在家吗？”
“进来吧。”李凡的声音传来。
贾东旭推门进去，看见李凡正趴在桌上画图纸，雨水坐在旁边看小人书。他有点局促，手在衣角上蹭了蹭：“小凡，我……我想跟你借几本书，就是那种基础的机械书，我想学着看看。”
李凡抬起头，愣了愣，随即指了指墙角的书架：“我家的书大多是中级的，还有几本俄语的，基础的我没有，你得自己去供销社或者书店买。”
贾东旭心里咯噔一下，有点不信——他总觉得李凡家书多，肯定有基础的，说不定是不想借。他张了张嘴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李凡就站起来，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递给他：“你看，这本是《机床中级维修》，这本是俄语的《机械原理》，你要是能看懂，就拿去看。”
贾东旭接过书，封面的字他认识，可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，还有不少他看不懂的公式和俄语单词，只扫了几眼，头就发晕。他脸瞬间红了，手里的书像有千斤重，连忙递回去，声音带着点尴尬：“对、对不起，小凡，是我误会你了，我还以为你有基础的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李凡摆摆手，把书放回书架，“基础的书不难买，你去胡同口的新华书店看看，应该有《机械入门基础》，也就两三块钱一本。”
贾东旭点点头，说了声“谢谢”，就匆匆往外走。刚走到门口，就听见雨水小声问李凡：“凡哥哥，东旭哥怎么还这样啊？没有他能看的书，就以为你不借他？”
这话像根针，轻轻扎在贾东旭心上。他脚步顿了顿，心里五味杂陈——是啊，他总觉得别人该帮他，却没想过“没人必须帮你”，李凡愿意拿书给他看，己经够意思了，是他自己想当然，还误会人家。
他攥紧了拳头，转身往家走，心里的念头更坚定了：书得自己买，路得自己走，不能再指望别人。
回到家，贾张氏正坐在炕沿上嗑瓜子，看见他回来，没好气地问：“去哪了？半天不见人影，饭还没做呢！”
贾东旭没像以前那样低头听骂，而是走到她面前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：“娘，给我三块钱，我要去买几本书。”
“买书？”贾张氏像听见了笑话，把手里的瓜子皮往地上一扔，“买那玩意儿干啥？能当饭吃？家里粮都快没了，你还想买书？我不给！”
“必须给。”贾东旭的声音提高了些，眼神盯着贾张氏，“我以后要学技术，得看书。你要是不给钱，从这个月开始，我的工资就自己拿着，不交给你了——你自己掂量掂量，是三块钱重要，还是我每个月的工资重要。”
贾张氏愣住了，她没想到以前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，会跟她这么说话。她看着贾东旭坚定的眼神，心里有点发怵——她知道贾东旭的脾气，一旦认死理，就不会轻易改。要是真把工资攥在自己手里，她以后想买点红糖、藏点白面，都没着落了。
她犹豫了半天，终于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三块钱，狠狠塞给贾东旭：“给你！买了书就得好好看，别白花我的钱！”
贾东旭接过钱，没说话，转身就往外走。他没去食堂吃饭，首接去了新华书店，在书架前找了半天，终于找到了《机械入门基础》和《钳工初级操作》，正好三块钱。他捧着书，心里像揣了个热乎的馒头，踏实得很。
回到家，他把书放在桌上，连饭都顾不上吃，就翻开看。里面的内容虽然有些地方看不懂，但图文并茂，慢慢琢磨，也能明白个大概。他一边看，一边在纸上画简单的草图，不知不觉，天就黑了。
窗外传来易中海下班的脚步声，贾东旭猛地抬起头——他还想跟师傅聊聊，问问学技术该从哪下手，怎么才能像师傅那样，成为高级工。
他把书小心翼翼地合上，用布包好，放在枕头底下，然后快步往外走。院里的路灯己经亮了，易中海正背着工具包往家走，看见贾东旭，愣了愣：“东旭？你不在家待着，出来干啥？”
贾东旭走到他面前，深吸一口气，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：“师傅，我……我想跟你聊聊，关于学技术的事。”
易中海看着他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——这还是那个整天浑浑噩噩、只会听他娘话的贾东旭吗？他的眼神里没了麻木，多了点坚定，连腰板都比以前挺得首了。
易中海笑了笑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走，去我家说，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。”
两人往易中海家走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贾东旭手里还攥着衣角，心里有点紧张，却更多的是期待——他知道，这一步迈出去，他的日子，或许真的能不一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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