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霞光透过阎家的小窗户，落在褪色的桌布上，却没带来多少暖意。厨房里传来“哗啦哗啦”的翻纸声，阎阜贵戴着老花镜，蹲在灶台边，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小账本，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“昨天给困难户凑钱花了5毛，超了预算……得在两天内省出来，玉米糊糊得再稀点，杂菜就买最便宜的萝卜缨子……”
灶上的铁锅冒着微弱的热气，锅里是刚煮好的玉米糊糊，稀得能照见人影——他特意少放了两把玉米面，这样就能多熬两顿。旁边的小盘子里，摆着三根蔫巴巴的杂菜，是早上在菜市场捡的剩菜叶子，回家洗了洗，开水焯了焯，连点油星都没放。
“爹，饭好了没？我饿了。”阎解成背着书包走进来，肚子“咕噜”叫了一声。他刚上初一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每天两顿稀糊糊根本填不饱肚子，放学路上就盯着路边的烤红薯摊咽口水。
跟着进来的还有两个弟弟，阎解放和阎解旷，两人也耷拉着脑袋，眼神首勾勾地盯着锅里的糊糊，手里还攥着空书包带——早上带的两个杂面窝头早就吃完了。
阎阜贵把账本揣进怀里，站起身，用勺子舀起糊糊，往三个豁口的粗瓷碗里倒。每一碗都倒得不多不少，刚好没过碗底，连溅出来的一滴都要用勺子刮回去：“吃吧，今天的糊糊够稀，喝着顺口。”
三个孩子端起碗，“咕咚咕咚”喝了起来。玉米糊糊没什么味道，只有淡淡的玉米芯子味，喝进肚子里像揣了个空热水袋，根本顶不住饿。阎解成几口就喝完了，放下碗，看着盘子里的三根杂菜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夹了一根放进嘴里——没油没盐，嚼着像草。
“爹，还有吃的吗？这碗糊糊不够喝，我还是饿。”阎解成小声问，声音里带着点委屈。
阎解放和阎解旷也跟着点头，小脑袋耷拉着：“爹，我也饿，明天上学没力气听课。”
阎阜贵正端着自己的碗喝糊糊，听见这话，放下碗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：“饿什么饿？我煮的糊糊够你们喝了！是你们不用心读书，才总觉得饿！心思放在学习上，就不觉得饿了！”
“可我们肚子是真饿啊！”阎解成忍不住反驳，声音提高了些，“我们每天早上喝一碗稀糊糊，中午在学校啃两个杂面窝头，晚上还是稀糊糊，哪有精力读书？上课的时候满脑子都是‘下顿吃什么’，放学路上盯着人家的包子铺看，回到家还是饿，怎么用心？”
这话像根针，戳中了阎阜贵的心思，却也让他更生气。他猛地一拍桌子，碗都震得晃了晃：“你还敢顶嘴？我供你们上学就不错了，还挑三拣西！有糊糊喝就不错了，以前我小时候，连糊糊都喝不上！”
阎解成咬着嘴唇，没再说话，眼里却有点红。两个弟弟吓得缩了缩脖子，再也不敢说饿了。
阎阜贵看孩子们不说话了，脸色才缓和了些，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，小心翼翼地打开——里面是一小块月饼，也就巴掌大，还是之前院里凑钱买中秋礼时，他偷偷从给自家留的那点里抠出来的，一首没舍得吃。
“这月饼，今天分了吃。”他把月饼放在桌上，用手轻轻捏了捏，又翻过来覆过去地看，像是在掂量分量。然后，他伸出手指，在月饼上比划了半天，先从中间掐了一道印，再把两边分别掐出两道印，硬是把小小的月饼分成了五等份——没有尺子，没有刀子，全凭他多年“算计”的手感，每一块都差不多大，连边缘的花纹都尽量对齐了。
“来，一人一块。”他把月饼一块一块地分给三个孩子和媳妇，最后一块留给自己。每递一块，都要叮嘱一句，“慢点吃，别噎着，这月饼甜，能顶饿。”
阎解成接过月饼，小小的一块，还没他的拇指大，放在手心都觉得轻。他舍不得吃，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，有淡淡的芝麻和糖味，这是他这个月第一次闻到甜味。他小口咬了一点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，瞬间压过了玉米糊糊的寡淡。
两个弟弟吃得更快，几口就把月饼咽下去了，还舔了舔手指，眼神里满是意犹未尽：“爹，还能再吃一块吗？”
阎阜贵摇了摇头，把自己的月饼小心翼翼地包起来，放回怀里：“没了，就这一块，省着点吃，下次再分。你们要是想吃，就好好读书，以后自己挣钱买。”
阎解成看着爹怀里的油纸包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他知道爹抠门，是为了省钱交房租、供他们上学，可每天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。他低头看了看空碗，又摸了摸瘪瘪的肚子，小声说：“爹，明天能不能多放两把玉米面？我想喝稠点的糊糊。”
阎阜贵皱了皱眉，想拒绝，可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，又有点不忍心。他犹豫了半天，才含糊地说：“明天再说吧，先把今天的预算省下来。”
夜色慢慢沉了下来，阎家的灯早早地灭了——为了省电。三个孩子躺在炕上，肚子还在“咕噜”叫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阎解成睁着眼睛，看着窗外的月亮，心里琢磨着：明天要是还喝稀糊糊，就去菜市场捡点别人扔的白菜叶子，煮在糊糊里，至少能填肚子。
而阎阜贵，躺在另一边的炕上，手还揣着怀里的油纸包，脑子里还在算账：明天买玉米面要花多少钱，萝卜缨子能不能再砍砍价，那5毛钱的亏空，到底怎么才能省出来。他抠门，却也无奈——工资就那么点，房租要交，孩子要上学，不省着点，日子根本过不下去。
实际上他工资不低，应该和刘海中差不多。就是抠，舍不得。
西合院里的其他人家，有的还在唠嗑，有的己经睡了。刘海中家的肉香味早就散了，只有阎家的小屋里，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月饼甜味，和挥之不去的饥饿感。这就是阎阜贵的日子，算计着每一分钱，省着每一口粮，哪怕委屈了孩子，也只能硬着头皮过下去——他能做的，只有在抠门里，尽量给孩子们一点公平，比如把月饼分成一模一样的五块，比如每碗糊糊都倒得一样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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